第60章 病如山倒天意难违 皇帝苦心倾心教子60（2 / 2）

李世民道：“大将军李绩才智超人，我准备让他辅助你，所以你可以把兵事交给他，可是你往日对他并没有恩惠，恐怕难以让他真正忠心于你，现在我把他贬谪到异地，如果他愿意赴任，等到朕死后你可以提拔重用他做宰相，如果他徘徊观望，你就不可以重用他或者需要杀掉他，懂吗？”

李治是知道李绩的，李治作为晋王时李绩是当时的并州（太原）都督，所以二人还算认识，但正如李世民所言，他活着是一回事，他死了以后又是一回事，这就是李世民教给自己儿子的权谋之道，李治赶紧表示明白。

接着李世民继续道：“高句丽是骨髓之患当决心处置，但吐蕃为肌肤之疾也不可小觑，其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是吐蕃地势险要，行军征战皆不利于我，再者吐蕃之地不事农桑，实则鸡肋尔，强行攻打也只是白白浪费国力，但其地民风彪悍，上有雄主，不可不防，所以朕认为对吐蕃只可寻机而动，以和为主，御之于国门之外为辅，千万不可轻起刀兵，不然日后也会从肌肤之疾成为骨髓之患断我西域咽喉，我儿稚奴要慎重处之。”

李治接着道：“是父皇，儿臣知晓父皇的意思，高句丽必处之，吐蕃慎重处之。”

李世民稍作犹疑道：“还有一事，朕不知该不该对我儿讲。”

李治颔首道：“父皇请讲。”

李世民道：“诶，其实不管大唐之外异国的对手再怎么变，但在大唐之内皇帝最大的对手是世家，我想你既然经历过当初蝗灾的事件，就该知道世家和皇帝虽然算不上你死我活，但也算得上明争暗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治道：“我听如意说过，说是世家想要跟父皇共理天下。”

李世民道：“是的，世家和皇帝共理天下，这就是世家的目的，但朕认为世家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就是汉末以来纷争不断的根源，也是将近两百多年来南北乱局的最大黑手，所以朕一辈子都是在跟世家争权夺利。”

李治疑惑道：“可是父皇觉得皇帝应该是怎样来治理天下？”

李世民慢慢地道：“皇帝不该与世家共理天下，而是与臣子共理天下，凡有大秦始皇帝和汉之武帝莫不是一言九鼎，令出即从，这样才算是一个凝聚的国家，可是从汉末以来世家兴起，历朝历代朝堂必被世家掌控，这样结果就是世家掌控了皇帝，所以世家算是窃取了皇帝的权柄，现在自然也就不愿意归还，这就是从朕上位开始就是在跟世家争权夺利的原因。”

李治这时候在李世民的解释下才知道了这些年来皇帝和世家的关系，以前他只是看到了世家的阴谋诡计，所以才会恨屋及乌，把当年在蝗灾中受的气记在自己的太子妃王氏身上，这也算是王氏的无妄之灾了，可是在现在李世民的解释之下才知道世家和皇帝有着这样深层次的权力争斗，想到这里李治疑惑的道：“可是按父皇的意思，世家兴起掌控朝堂是从汉末就开始的，我们有办法收回皇帝的权柄吗？”

李世民道：“所以朕才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世家数百年来把与皇帝共理天下当做理所当然，现在想要做出改变自然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治道：“还请父皇告知，儿臣愿意一试。”

李世民道：“想要解决这个难题，一是民心，这是国之根基，所以这就是对高句丽一战的意义，二是科举，选拔百姓中的人才为我所用，这样就可以减少世家在朝堂上的存在和话语权，这也是朕这么多年的坚持。”

李治疑惑道：“可是这样的办法儿臣感觉很好，为什么父皇会有担忧呢？”

李世民道：“这样的办法其实并不是为父首创，而是前隋炀帝，所以你懂了吧。”

李治惊讶的道：“前隋亡国之君，昏庸之主炀帝？”

李世民道：“是啊，炀帝其实不完全是昏君，不然也不会想出科举这样的好办法，为了掌控南北，还开凿大运河，但世家自然也不会是傻子，炀帝的打算世家清楚，虽然不会明面上的反对这件事，但在炀帝因为三征高句丽失败之后，这就是世家等待的机会，所以炀帝就有了残暴的名声，彻底失了民心，这才有了隋末的天下大乱，可是遍观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又有几个背后不是世家在扶持呢？这就是世家力量的反噬，没有千年的朝廷，却有千年的世家，即使是身为皇帝也不能自视清高，轻视世家的存在，不然隋炀帝“大好头颅谁当斫之”的历史就会重演，这皇位还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就是刀尖上的皇位。”

李治这时候才能通过李世民看到了很多事情的本质，他以为自己身为太子身上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就像自己的哥哥李承乾就是被太子之位的压力生生压的崩溃，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最终做出了不轨的事情，可是现在听到自己的父皇这样形容皇位才知道自己之前居然还是小看了皇位的代价，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那里，皇帝看着李治也是不言语，这就是他为自己儿子准备的最后一课。

不做皇帝终究是不会明白皇位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萧皇后对自己的弟弟萧瑀所言，只有自己亲自登上山顶才会看到自己的风景，在别人口中听到的总不会是自己看到的，这样的事仅靠言传身教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自己体会，所以历史上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稀奇古怪的昏君，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抗住这样的压力，也许荒唐的皇帝和失智的精神病人就是一墙之隔，所以皇位就是一杯幸福的毒药，所以这历史上明君何其少，昏君何其多。

李世民就是希望在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刻把这样的残酷告诉李治，让李治背水一战，李治凝聚了他毕生的希望，他自然不想李治辜负他的期望，可是李治可以做到吗？一时间父子二人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