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时差26(1 / 2)

林惊蛰与秦白露的套近乎工程终于有了一点成效时,她几乎要对着湛蓝色的天空高喊“阿弥陀佛!感谢圣母玛利亚!” 她们虽然距离相谈甚欢还有一段极长的距离,但至少可称朋友了。

年级里仍旧没有其他女生表现出任何想加入女足队的迹象,尽管年级里有一半的人都是女生。林惊蛰站在走廊内,看着来来往往的无数女生,竭尽全力压下内心的挫败感。她年幼时酷爱爬树,她们不愿意,因为会弃脏、受伤;她喜爱踢足球,她们不愿意,因为会晒黑、弄脏、受伤。她们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一切会使自己形象不够文静美好的事物都是应被禁止的,就算透露出一丝的喜欢,也会在无数的规劝和内心的犹豫中败下阵来。

由此产生了无比荒谬的一幕,所有人都看似包容地对她们说,“这件事你们当然可以去做,没有人在阻拦”,她们也仿佛是在自由地选择着自己的命运和人生,但成长过程中无数的话语和无声的态度早已磨灭了她们的勇气,使她们根本无法按下选择的按钮。

人们看着她们,轻松地得出了结论。即她们身为女性的独有特质使她们自主地拒绝了这项事务,或她们没有这样的能力。“女生学不好数理化”,“女生比男生更软弱”,“女生大多体育差”,“女生都想做被宠爱的甜美公主”。好像她们生来如此。

在有人提出她们实际没有选择时,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完全无辜的。“她们完全可以选择呀!”他们会说。“她们当然可以不担心晒黑”,黑了多丑,女生应该美而精致,不漂亮会降低她们的受欢迎程度;“她们当然可以不担心受伤”,留疤多难看,而且伤疤太大会不会影响找男朋友;“她们当然可以有野心”,太强硬的女生不容易被爱。

“所以,是她们自己的问题吧。” 他们无辜地笑了。

真正可怕的不止是这样,而是她们中的许多在看透了其中的逻辑后,仍旧没有力量逃出来。不在乎社会的潜台词太困难了。明白外观不应该是自己的重要价值,夏天仍会为自己套上一层层过度的防晒套装,晒到一丁点儿太阳就恐慌;明白野心是值得称赞的,交流时仍旧费尽心思去隐藏,使自己符合温柔无脾气的标准。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觉得这些劳累是理所应当的。

“我曾希望有很多人报名。”林惊蛰对秦白露说。

“你也要理解,除去对足球真的不感兴趣的,其他人都对此一无所知,且不肯冒着被叫‘女汉’,‘暴力女’的声音来做一件完全陌生的事。” 秦白露轻声说。和她说话久了,林惊蛰觉得连自己的听力都有所提升。

“但你就肯啊。”

“唉,”秦白露耸耸肩,“我想我的不受欢迎已经没有下降空间了。”

林惊蛰哈哈大笑,“你应该去卖冷笑话。”

“我想我最后应该会去学金融或者计算机。”

“厉害,这么早就有人生理想。”

“对于我爸妈来说,想出几个前景好的专业应该不算难事。” 秦白露的神情很平静,好像在说另一个人的人生。

“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或者理想吗?”

“如果写日记不算的话就没有。”

林惊蛰沉默了,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我喜欢踢足球”。

“我知道。我羡慕你。”

“你成绩这么好,”林惊蛰胡乱说,“我也很羡慕你。”

秦白露只是看看她,“谢谢。”

二人又陷入一阵较为持久的沉默。

“呃,你想不想今天或者哪天放学后,去操场试着踢一会儿球?”

“我要去上课外班。”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也是下午在操场上。”

“没错,”秦白露深吸一口气,直直地望向林惊蛰的眼睛,“那一天我逃课了。我对我爸妈说老师留下我,要说很重要的事。”

“他们相信了?”

“我没有说过谎。” 秦白露很小的时候,坐在爷爷奶奶的房间里和他们一起看谍战片和农民起义的电视剧, 恐惧地掐住自己的胳膊,直到留下暗红色的血印。她留意着大门门锁的声音,一听到便会即刻溜出去,家里除了爷爷奶奶房间都不开空调,跨越房间门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浓烈如榴莲气味的燥热,不是因为贫穷。秦白露从小就不是反抗者。

“那老师要跟你说什么事?”

秦白露用迷惑的眼神看着她,“什么老师?”

“哦,”她懂了,“那今天为什么不可以有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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