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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伙计们!”

于是斯哥捺重新回到了地板上,身上还沉甸甸地加上了五个巫师的重量。

“抱歉,可——”

“——你知道如果你用了魔法——”

“——在图书馆附近用魔法,那里头已经有那么多魔法了——”

“——只要出半点岔子就要产生临界物质,然后——”

“砰!跟世界说拜拜!”

斯哥捺龇起牙。坐他身上的巫师们立刻达成一致,现在就起身并不明智。

最后斯哥捺说:“好。你们说得对。谢谢。我不该那样发脾气。蒙蔽了我的判断力。冷静至关重要。你们完全正确。谢谢你们。下去。”

他们大着胆子移开屁股。斯哥捺站起身。

“那只猴子,”他说,“已经吃过了它的最后一根香蕉。给我拿——”

“呃——猩猩,斯哥捺。”小个子巫师忍不住纠正他,“那是只猩猩,你瞧。不是猴子……”

他在对方的目光下委顿下去。

“谁在乎?猩猩,猴子,有什么区别?”斯哥捺道,“有什么区别,动物学家先生?”

“我不知道,斯哥捺。”巫师温顺地说,“我想这跟分类有什么关系。”

“闭嘴。”

“好的,斯哥捺。”

“你这恶心的小矮子。”斯哥捺再接再厉。

他转过身,用锯条一样平静的声音补充道:“我完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的头脑像一头秃顶的猛犸象一样冷静。我的智力彻底控制着我的行为。刚才你们谁坐我头上的?不,我一定不生气。我没生气。我的思维是积极的。我的身体与精神都在正常运转——你们有谁想发表点不同意见的?”

“没有,斯哥捺。”众巫师异口同声。

“那就去给我弄十二桶汽油,点火的东西越多越好!那只猩猩死定了!”

在图书馆那高高的房顶,在猫头鹰、蝙蝠和其他小动物的家园,只听铁链咔嗒一声,接着一面玻璃被恭恭敬敬地敲破了。

“他们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担心。”奈吉尔觉得有些受了冒犯。

“怎么说呢?”灵思风道,“如果有人准备记录史上最伟大的战斗呐喊,‘呃唔,打扰一下’肯定不会是其中之一。”

他站到一边。“我跟他不是一起的。”他告诉一个合不拢嘴的卫兵,说话时满脸真诚,“我刚刚才遇到他,在那什么,对,蛇坑。”他呵呵笑了两声,“这种事老落在我头上。”他说。

卫兵们压根儿没把他看在眼里。

“呃唔。”他说。

“好吧。”他说。

他蹭回奈吉尔身边。

“那把剑你使得还行吗?”

奈吉尔紧紧盯住卫兵,同时从包里翻出那本书递给灵思风。

“我已经读完整个第三章了。”他说,“上头还有插图呢。”

灵思风翻过皱皱巴巴的书页。书被翻了太多太多次,磨损得不成样子,但在过去很可能是封面的那一页上有张挺次的木版画,主角是个肌肉发达的男人,两条胳膊活像两大口袋足球。他站在画上,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微笑,慵懒的美女和被宰杀的敌人一直没到他的膝盖。

在他周围是一段说明:只虚断断七天我就能把你变城一个蛮卒英雄!底下用稍小些的字体署了名字:蛮卒克恩。灵思风有些怀疑。他认识克恩,那老男孩虽然勉强也算能读,却从来不懂写,直到现在签名的时候还用一个 X 代替,就连这也还常常拼错。不过话又说回来,任何行当,哪怕是出版业,只要有利可图,对他都很有吸引力。

灵思风再瞧眼插图,然后又看看奈吉尔。

“七天?”

“那个,我这人念书的速度有点儿慢。”

“啊。”灵思风说。

“而且我也没去理第六章,因为我跟母亲保证过只靠武力抢劫战利品,直到找到属于我的那个姑娘。”

“就是这本书教会了你怎么做个英雄?”

“哦,没错。这书很好。”奈吉尔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是本好书对吧?可花了不少钱呢。”

“那个,呃。那你最好继续吧,我猜。”

奈吉尔挺直了他的——因为没有更合适的字眼,所以我们姑且就说肩膀吧——然后又把剑挥了一挥。

“你们四个最好当心提防,”他说,“否则……稍等。”他从灵思风手里拿过书飞快地翻起来,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没错,否则‘命运的寒风就会吹过你们的森森白骨,地狱的兵团会将你们的灵魂窒息在硫酸里。’那,没错。你们觉得这些……抱歉稍等……苹果……你们觉得这些苹果怎么样?”

间答他的是金属的和弦——四个卫兵同时拔出剑来,动作整齐划一。

奈吉尔的剑化作一团模糊的光影,它在他身前画出一个复杂的“8”字形,从他胳膊上转过去,又在他背后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接着它仿佛绕着他的胸口转了两圈,然后像一条三文鱼似的冲了出去。

几位女士同时鼓起掌来。就连卫兵们似乎也被震住了。

“这叫做三重逆戟刺加额外反转。”奈吉尔骄傲地说,“打碎了好多镜子才学会的。瞧,他们都停下来了。”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我猜。”灵思风的声音很微弱,他的眼睛目测着大门的距离。

“我猜也是。”

“特别是最后那部分,就是剑插进天花板那块儿。”

奈吉尔抬头往上看看。

“真怪,”他说,“在家里它就老这样。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

“我可说不上来。”

“老天,我真对不起你。”奈吉尔说。卫兵们似乎意识到余兴节目已经结束,纷纷围拢来准备下手。

“别太责怪你自己——”灵思风道。这边奈吉尔伸手想把剑弄下来,可惜没能成功。

“谢谢你。”

“——换了我,我也会为你这么做的。”

灵思风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事实上他琢磨了下几步。可大门离得实在太远了,再说么,听起来外头的情况也并不比这里更有益于健康。

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他必须试试魔法。

他抬起一只手,两个守卫应声跌倒。他抬起另一只手,剩下的两个也倒了。

他刚开始思索这一现象,柯尼娜已经跨过横在地上的卫兵走到他身前,一面还漫不经心地揉着双手,动作极其优雅。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出现了。”她说,“你这位朋友是谁?”

上文已经提到过,行李箱极少流露感情,至少极少流露比盲目的愤恨更加温和的感情,因此现在,当它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阿尔-喀哈里城外好几英里一条干涸的河床,腿朝天仰躺在盖子上,我们很难确定它到底是什么感觉。

破晓刚刚几分钟,可空气已经仿佛熔炉的呼吸一般炙热。摇摇晃晃好一阵之后,那李箱总算让大多数脚都指向了正确的方向。它站在原地,以慢动作跳出复杂的快步舞,沙子很烫,落地的腿自然越少越好。

它没迷路。它永远都知道自己的确切方位。它永远都在这儿。

只不过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暂时迷失了方向。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行李箱掉转方向,很慢很慢地,撞上了一块大石头。

它后退几步坐下,很有些迷惑。它感到自己肚里仿佛被塞满了热乎乎的羽毛,同时它也隐约体会到阴影和一杯凉爽的饮料恐怕会对自己很有益处。

在几次不成功的尝试之后,它走上了附近的一座沙丘,这里视野开阔,让它可以看到另外好几百个沙丘。

箱子的木头心脏深处很困扰。它被摈弃了。人家要它走开。它被拒绝了。它还灌了好多奥辣克,足以毒死一个小国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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