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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巫师们回到了大厅,而男孩手掌上则是不断缩小的花园。在一阵惊悸、沉重的静默中,他把它交回到比立亚斯手里,“挺有意思的。现在我来施点魔法。”

他举起双手,瞧瞧比立亚斯一一然后把他变没了。

大厅里乱作一团,这种时候,类似的状况总是在所难免。科银站在这一切的中央,被油腻腻的烟雾包围着,泰然自若。

锌尔特毫不理会四周的喧嚣,自顾自慢慢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片孔雀羽毛,动作极其小心。他把羽毛在嘴唇上来回摩擦,目光从门口转向男孩再转向校长的空座位;然后他把薄薄的嘴唇抿得更紧些,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一个钟头之后,城市上方的明朗天空隆隆地打起了雷,灵思风轻声唱起歌来,完全把蟑螂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张床垫孤零零地在街头游荡,而锌尔特则关上了校长书房的房门,转身面对自己的巫师同胞。

他们一共六个,个个忧心忡忡。

这些人的确愁得厉害,因为他们竟肯听取锌尔特的意见,而他不过是个五级巫师而已。

“他上床了,”他说,“喝了杯热牛奶。”

“牛奶?”其中一个巫师问,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的惊惧。

“他太小了,还不能喝酒。”庶务长解释说。

“哦,没错。真够傻的我。”

他对面一个眼睛凹陷的巫师问:“你们瞧见他对付大门那手了吗?”

“反正我知道他是怎么对付比立亚斯的!”

“他究竟做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

“兄弟们,兄弟们——”锌尔特语带安抚。他俯视着他们焦虑的面孔,心里暗想:整日吃吃喝喝,每天只知道坐等仆人送上下午茶。太多时间花在憋闷的书房里读死人写的旧书。太多金丝绣花和可笑的仪式。太多脂肪。大学全身上下都是毛病,只需要好好推上一把……

或者好好拉上一把。

“我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有,唔,什么麻烦”他说。

未知阴影之贤者会的格拉围·得门特一拳砸在桌面上。

“看在老天的分上,我说!”他厉声道,“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小毛孩晚上晃进大学,打败了两个最好的巫师,坐到了校长的椅子上,而你怀疑我们是不是真有麻烦?那孩子是个天才!从今晚的情形看,整个碟形世界也找不到哪个巫师可以同他对抗!”

“我们为什么要同他对抗?”锌尔特晓之以理。

“因为他比我们更强大!”

“所以?”锌尔特的声音光滑极了(相比之下,玻璃仿佛犁过的农田),甜蜜极了(相比之下,蜂蜜显得活像沙砾)。

“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应该——”

格拉围迟疑起来。锌尔特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咳咳。”

哼哼的人是玛岩·卡叮,蒙蔽兄弟会的会长。此时他正把戴满戒指的手指交叉在一起,锐利的目光从手指上方射向锌尔特。庶务长对此人十分厌恶,对他的才智也相当怀疑——怀疑他没准儿很有些聪明,还怀疑对方虽然长了满脸赘肉,那背后却很可能隐藏着一个不差的脑袋,里边没准儿全是锃亮锃亮的小齿轮,一天到晚不停地疯转。

“对于使用自己的力量,他似乎并不特别狂热。”卡叮道。

“可比立亚斯和维睿德的事怎么说?”

“小孩子赌气罢了。”卡叮道。

其他巫师的目光都在卡叮和庶务长之间来来回回。他们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却懵懵懂懂地闹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为什么巫师们没能成为碟形世界的统治者?原因很简单。随便找两个巫师,给他们一根绳子,他们会本能地往相反的方向扯。也不知道是由于基因还是后天的训练,反正他们对相互合作的态度足以让一头牙痛得要命的老公象显得像只工蚁。

锌尔特摊开双手。“兄弟们,”他再度开口,“你们还没有看清刚刚发生的是什么事吗?一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很可能成长于缺乏教化的,唔,乡下。他从骨子里感受到了魔法的古老召唤,跋山涉水,历经难以想象的艰险,终于抵达了旅途的终点,独自一人,却无所畏惧。这一切只是为了向我们,他的导师,寻求一种稳定的影响,希望我们能塑造、指引他的才能!我等何德何能,竟想着要把他赶走,让他遭遇,唔,严冬的寒风,让他永远得不到——”

这番长篇大论被格拉围擤鼻涕的声音打断了。

“现在又不是冬天,”一个巫师冷冷地说,“而且今晚天气挺暖和。”

“让他遭遇春季那难以捉摸、阴晴不定的天气!”锌尔特咆哮道,“并且上天必定会诅咒那些,唔,在这种时候仍然——”

“都快夏天了。”

卡叮若有所思地揉揉鼻梁。

“那孩子拿了根法杖。”他说,“是谁给他的,你问过吗?”

“没。”锌尔特还在对那个老打断自己的家伙怒目而视。

卡叮的目光转向自己的指甲,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好吧,不管问题出在哪儿,我敢肯定它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说。”锌尔特仔细分辨卡叮的语调,觉得其中的厌烦纯属卖弄。

“诸神在上,他把比立亚斯都炸没了!”格拉围道,“而且他们说维睿德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了烟灰!”

“他俩反正都挺蠢。”卡叮安抚道,“我敢肯定,我的好兄弟,在魔法的艺术上,你总不会输给一个黄口小儿吧?”

格拉围迟疑了。“那个,呃,”他说,“不。当然不会。”他看着卡叮脸上无辜的笑容,大声咳嗽几下,“当然不会,毫无疑问。比立亚斯的确很蠢。不过,总该采取些谨慎的防护措施——”

“那么明早我们大家就都好好提防吧。”卡叮高高兴兴地说,“兄弟们,现在让我们散会。那孩子睡了,至少在这一点上他给咱们做了个不错的榜样。等太阳升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可见过不少东西,阳光也无能为力。”格拉围阴沉沉地说。只有年轻人才会有这么阳光的想法,而他不相信青春,他坚信青春绝对干不出什么好事。

高阶巫师们鱼贯而出,回到大厅。在那里晚餐刚刚进行到第九道菜,可谓渐入佳境。要想让巫师失掉胃口,一点点魔法是无能为力的,甚至目睹某人给炸成烟气都远远不够。

不知为什么,锌尔特和卡叮两人落在了最后。他们分坐长桌两头,像两只猫似的互相打量着。猫可以坐在草地两边,盯着对方看上好几个钟头,在这种时候,它们心里的盘算能让象棋大师显得像个愣头青。然而同巫师相比,猫就不值一提了。两位巫师各自先在心里把接下来的对话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看自己能不能占据先手;在得出结论之前,谁都不想第一个行动。

锌尔特首先败下阵来。

“所有的巫师都是兄弟,”他说,“我们应当彼此信任。我有些情报。”

“我知道。”卡叮道,“你知道那男孩的身份。”

锌尔特的嘴唇无声地嚅动,他在努力预测这场对话接下来的走向。“你只是猜测罢了。”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亲爱的锌尔特,每当一不小心说了真话,你总要脸红。”

“我没脸红!”

“啊哈,”卡叮道,“正是。”

“好吧,”锌尔特让步了,“但你觉得你还知道些别的情况。”

胖巫师耸耸肩。“一丁点直觉的影子罢了,”他说,“可我为什么要同你结盟,”那个陌生的字眼在他舌头上滚了一圈,“你,一个小小的五级?我可以煎了你的脑子,这样得来的情报更稳当些。我无意冒犯,你知道,只不过是寻求知识而已。”

接下来的几秒钟,事情发生得太快,除了巫师谁都没法理解,不过细说起来大致是这样的:

锌尔特一直把手藏在桌子底下,在空气里画着梅甘利姆之时间加速的符号。现在他低声吐出一个音节,将咒语沿着桌面送了出去。咒语让清漆桌面升起一道浓烟,并在中途撞上了几条银蛇,那是从卡叮指尖蹿出的默大师兄弟之超强力毒液。

两道咒语猛烈相撞,熔成一颗绿色的火球。爆炸之后,整个房间里到处是上等的黄色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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