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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蒂凡尼明白这些话对于安娜格兰姆来说,说了也白说,因此她是这样说的:“噢,你闭嘴吧。我们去看看还有小圆面包吗,好吗?”

头顶上,一只秃鹰高声叫着。她抬起了头。

大鸟乘风飞去,它飞到高空中,开始了漫长的飞翔的历程,它将一直向着家乡飞去。

它们永远飞向那儿。

珍妮跪在她的皮锅边,睁开了眼睛。

“他回来了!”她说,匆忙站起了身。她急切地朝那些在一旁看着的菲戈人挥了挥手。“不要只站在那儿瞧着!”她命令说,“抓两只兔子去烤!烧火!烧一大锅水,我要洗澡!看看这个地方,简直就像垃圾堆!赶快打扫干净!我要这儿光彩熠熠地迎接我们的首领!去偷一些特制羊脂酒!砍几根绿色的大树枝,冬青或者紫杉!把金盘子擦亮!一切必须闪闪发亮!你们还都站着等什么?”

“嗯,你想要我们先做什么,凯尔达?”一个菲戈人紧张地问。

“所有的事!”

在凯尔达的卧室里,他们在她的一个碗做的浴缸中倒满了水,她用蒂凡尼的旧牙刷擦着身子。门外传来了菲戈人努力完成她多重命令的忙碌声。不一会儿,古墓里飘起了一股烤兔子的香味。

珍妮穿上她最好的长裙,梳好头,拿上她的披巾,爬出了洞口。她站在那儿,遥望着群山,一直站了一个多小时,天空中小小的星星变得越来越大了。

作为凯尔达,她要欢迎回家的勇士。作为妻子,她要亲吻她的丈夫,责备他离开了那么久。作为女人,她觉得她的心因为欣慰和感恩,都要幸福得融化了。

第十四章?蜂王

大约一个星期后的下午,蒂凡尼去看望威得韦克斯奶奶。

因为是坐扫帚飞去的,所以十五英里的路不显得遥远。由于蒂凡尼仍然不喜欢飞行,所以是勒韦尔小姐看不见的那部分带着她一起飞的。

蒂凡尼平卧在扫帚上,双手、双腿、膝盖,还有耳朵,要是可能的话,都紧紧地贴住了扫帚柄。她手里拿了一只用来装呕吐物的纸袋子,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从天空中落下来的不知从哪来的呕吐物。她还拿了一只大麻袋,很小心地拿着它。

她始终闭着眼睛,直到听见耳旁没有了呼啸之声,而四周的声音告诉她多半已经离地面很近了,她才睁开了眼睛。事实上,勒韦尔小姐非常体贴,她从扫帚上下来时因为双腿抽筋而摔倒了,可扫帚正好停在一片厚厚的苔藓上。

“谢谢你。”她站起身时说。对你身边看不见的人礼貌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她穿了一条新裙子,和那件旧裙子一样,也是绿色的。受到勒韦尔小姐关于善行、责任和赠予的精神的感召,如今她也在热心地为人们忙碌着。她用四码上好的布料,花上好几个小时做了一件小孩的衣服(送给奎克莉小姐刚出生的私生子),还把那件黑色的羊毛斗篷送了人(多亏蒂凡尼,亨特夫人的腿可好多了)。等我老了,我也要穿“午夜时光”斗篷,她决定说,但是现在,她经历的黑暗已经够多了。

她环视着这片山谷一侧的空地,三面环拥着橡树和埃及榕树,只留下一面通往山脚,山下是一片开阔的田园风光。榕树落下的种子飘着,徐徐地飞过一片小花园。虽然近旁有几只山羊在吃草,花园却没有围上篱笆。要是你奇怪山羊怎么就不吃花园里的草儿呢,那你可就忘记了是谁住在这儿。花园里有一口井。当然,这儿还有一座农舍。

如果伊尔维吉夫人瞅见了这座农舍,她是绝对不会赞许的。这农舍就像故事书里描写的那样,东墙倒西墙歪的,屋顶上的茅草像一大蓬乱发在不停地往下落着,还有那根烟囱,七扭八弯地变了形。要是你以为“姜饼小屋”已经是再可怕不过的屋子,那么这一座可比那也好不了多少。

“在森林深处的一座农舍里,住着一个邪恶的老巫婆……”

正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面前就是这样一座凶险可怕的农舍。

威得韦克斯奶奶的蜜蜂养在小屋一侧的墙脚下,有一些是用旧稻草做成的蜂窝,多数是修补过的木制蜂箱。即使在这一年的冬天里,这些蜜蜂照旧活跃地嗡鸣着。

蒂凡尼走过去想瞧一瞧,蜂群如一股黑流般涌出,成群的蜜蜂飞向蒂凡尼,形成了一根蜂柱。

蒂凡尼笑了:蜂群在她面前组成了一个女巫的形状,数千只蜜蜂一同停留在空中。她举起右手,蜜蜂女巫也举起了它的右手,组成右手形状的那些蜜蜂嗡嗡叫着飞到了半空中。她转一个圈,它也跟着转一个圈,蜜蜂们细致地模仿她衣裙旋转和飘动的模样,最边上的那些蜜蜂忙乱地嗡嗡直叫,因为它们需要飞行的距离最大。

她小心地放下手中的大袋子,朝蜂群伸出手去。又是一阵翅膀扇动的嗡嗡声,刹那间蜂形散开了,转瞬间在稍远处重新组成了一个女巫。这一回,它也伸手指着她,逗留在指端的蜜蜂正对着蒂凡尼的指尖。

“我们跳舞好吗?”蒂凡尼问。

在到处飘飞着种子的空地上,她绕着蜂群跳起了舞。蜂群亦步亦趋地学着她的样儿。逗留在指端的蜜蜂嗡嗡叫着跟着她的手指移动着。她旋转,它们也旋转,不过总有几只蜜蜂跟不上,急急地追赶着。

后来它举起了双臂,朝着相反的方向转了一个圈,那些在外围的蜜蜂像裙摆一样散开了。它自个儿在学跳舞呢。

蒂凡尼笑了,她也跟着这么做了。蜂群和女孩在空地上旋转着,舞蹈着。

她感觉是那么快乐,她不知道自己从前有没有这么快乐过。金色的阳光、飞落的花苞儿、舞蹈着的蜜蜂……一切都意味着一件事:这是一个和黑色沙漠截然不同的世界。这儿,到处都是阳光,连她的内心都被照亮了。她想象着她在空中俯视着自己,看见自己和嗡鸣的蜂群一起旋转着跳舞,阳光照射在蜜蜂身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享受着这样的美好时刻,她感到经历的所有一切都得到了补偿。

这时蜜蜂女巫向她凑过身,千百双宝石般小小的眼睛一齐望着她。从蜂群中央,传出了幽幽的笛声,蜜蜂倏地逃散开了,嗡嗡作响地飞过了空地,消失了。现在,只有榕树的树籽还在飘飞着。

蒂凡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啊哈,有人看到的话,会觉得那很吓人的。”她身后的一个声音说。

蒂凡尼没有马上转过身。她先说了一声“下午好,威得韦克斯奶奶”,然后才回过头来。

“你也这样做过吗?”她问,依然还沉醉在喜悦中。

“见面就问人问题可是很失礼啊,你还是先进屋喝杯茶吧。”威得韦克斯奶奶说。

你很难想象居然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火炉边有两把椅子,其中有一把是摇椅。桌子边也有两把椅子,不是摇椅,却也摇摇摆摆的,因为它们脚底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房间里还有一个碗柜,壁炉前面有一块破旧的地毯。扫帚斜靠在墙角里,边上的一块布下面盖着一个尖尖的神秘物体。楼梯又窄又暗。除此之外,屋里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没有一样闪闪发亮的东西,没有一件新东西,没有任何一样多余的东西。

“是什么原因,使我荣幸地得到了这次光临?”威得韦克斯奶奶一边问,一边从炉火上拎起一把被煤烟熏得黑乎乎的水壶,往一只同样黑乎乎的茶壶里倒满了水。

蒂凡尼打开她带来的大袋子:“我来归还你的帽子。”

“啊,”威得韦克斯奶奶说,“是吗?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你的帽子。”蒂凡尼把帽子放到桌上说,“谢谢你把它借给了我。”

“我猜想,有很多年轻的女巫情愿用她们的上颚卷牙来换取我的一顶帽子。”威得韦克斯奶奶手拿着那顶破旧的帽子说道。

“是这样的。”蒂凡尼说,不过她没有说“那其实是上颚犬牙”,而只是说,“但是我认为每个人必须找到她自己的帽子。我的意思是说,适合她们的、属于她们自己的帽子。”

“我瞧你戴的这顶帽子是从商店里买来的。”威得韦克斯奶奶说,“摩天楼,上面有一些星星。”她又添上了一句。“星星”这个词的语气里有一股强烈的酸意,酸得能把铜给熔化了,流过桌面,流过地板,一直流到地窖里,熔化掉更多的铜。

“星星让你觉得这帽子更具魔力了,是吗?”

“我……买的时候是这么想的。眼下戴着它还行。”

“一直等到你找到属于你的帽子。”

“是的。”

“不是我这顶?”

“不是。”

“好的。”

老巫婆穿过屋子,走到墙角,一把扯下那块蒙在神秘物体上的布。原来那下面是一根大尖木头,大小和放在架子上的一顶尖顶帽一般大小。那上面有……一顶完成了一半的帽子,硬挺的黑布被细柳条和别针固定在模子上面。

“我的帽子都是我自己做的,”她说,“每年做一顶。接受我的忠告吧,没有一顶帽子能比得上你自己亲手制作的帽子。我给布料上浆,还加了一种特殊的材料,使它能够防水。在自己做的帽子里能添加一些让人惊异的东西。不过你来不是为了谈论帽子的吧。”

蒂凡尼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之前发生的是真的吗?”

威得韦克斯奶奶倒了一杯茶,接着拿起茶杯和碟子,小心地往碟子上倒了点茶水。她小心地拿着碟子,好似这是一件重要而精细的工作似的,然后轻轻地吹着碟子里的水。她慢慢地、平静地做着这些事,蒂凡尼竭力掩饰着她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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