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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顶实际上存在的帽子为她做过什么呢?也许那老女人骗了她,只是让她以为它在那儿。也许她的声音是有点哑了,就像安娜格兰姆说的那样,她只会把事情弄糟。也许蒂凡尼应该回家去,继续做她的软奶丽丝度过余生。

蒂凡尼下了床,爬到床底下打开了她的箱子。她拿出木盒子,在黑暗中打开了,摸到幸运石,握住了它。她希望幸运石能给她带来一点儿鼓励和安慰。但是没有。只有石块表面的粗糙感和石头裂口表面的平滑感,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锋利感。

那块羊毛也只是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了羊的味道,这令她愈加想念家乡、愈加心烦意乱。那银马是冰冷的。

没有人听见她的哭泣声。蒂凡尼内心怀着巨大的痛苦,轻声地啜泣着,她想要,她渴望听到牧场上吹过的风的咝咝声,渴望感受脚底下踏着千百年岁月的感觉。她想念它们,她以前从来没离开过它们,那儿是阿奇家族生活了几千年的地方。她渴望看到蓝色的蝴蝶和辽阔的天空,渴望听到羊群的叫声。

当她感到不安的时候,她总是回家,回到残存的老牧羊小屋旁,在那儿坐上一会儿,这总能让她感觉好起来。

现在,她离它很远,太远了。此刻,她的心中满是绝望和忧伤,却无处倾吐。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魔法在哪儿?哦,她知道她已经学习了基本的、日常的手艺,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女巫”的那部分呢?她一直很努力地在学习,真的很努力,而她就要变成……唉,一个好工人、一个干杂活的女孩和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可以依靠的人,就像勒韦尔小姐那样。

她曾经期待——唉,什么?噢……学习当女巫的重要技能,像骑扫帚、施魔法,她要以一种高尚而朴素的方式与邪恶的势力对抗,保卫世界。她也要为穷人做一些好事,因为她确实是一个好人。在她以前看到过的图画中,人们没有那么多的病痛,他们的孩子也没有流着那么长的鼻涕,画面上也没有威弗先生乱飞的脚指甲,那简直就是飞镖。

她骑在扫帚上,觉得要呕吐,每次都是这样。她甚至不会做沙姆博。她整日里忙碌着照顾别人,老实说,这些人有时也可以照顾一下自己。没有魔法,没有飞行,没有秘密……只有一些可怕的人物和他们的脚指甲。

她属于白垩地。每一天,她告诉群山它们是什么。每一天,群山告诉她她是谁。但是现在她听不见它们了。

窗外开始下雨了,雨下得很大,蒂凡尼听到了远处隆隆的雷声。

如果是阿奇奶奶,她会怎么做呢?即使是在绝望之中,蒂凡尼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阿奇奶奶从不放弃。为了寻找一只迷路的小羊羔,她曾寻找了整整一夜……

她又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然后点燃了床边的蜡烛,站到了地板上。这件事不能等到明天。

蒂凡尼有一个小窍门,能让她看见那顶帽子。要是你的手在脑袋后面迅速地摆动,你就会看见一条细长的、疾速而模糊的闪光,好像你的手通过那顶看不见的帽子时划出的光亮。

它必须在那儿……

啊,蜡烛放出的亮光足够了。如果帽子还在那儿,那么不管别人怎么想,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站在地毯中间。窗外,闪电在群山之间飞舞。她闭上了眼睛。

花园里,苹果树枝在风中摇摆着,捕梦器和诅咒网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看见我自己。”她说。

整个世界变得非常安静。世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蒂凡尼踮着脚往前走,一直等到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对面,才收住脚,睁开了眼睛……

她就站在那儿,她的帽子也在那儿,和过去一样,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它戴在她的头上。

蒂凡尼的幻象——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孩,睁开眼睛,笑着对蒂凡尼说:

“我们看见你了。现在,我们就是你。”

蒂凡尼想要喊“看不见我自己!”,但是她发不出声音……

不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狂风吹开了窗子。蜡烛的火苗颤抖地跃动了几下,熄灭了。

世界一片黑暗,只听见沥沥的雨声。

第六章?蜂怪

在白垩地的上空,雷声隆隆作响。

珍妮小心地打开妈妈在她离开长湖部落那天给她的那个包裹。那是每一个年轻的凯尔达离家时都会收到的传统礼物。从此后她们不可以再回来。凯尔达永远不再回家。凯尔达所在的地方就是家。

这礼物就是回忆。

包里有一张三角形的羊皮鞣制的皮革、三根木柱子、一根用荨麻搓成的粗绳、一只小皮壶和一把锤子。

她知道怎么做,她见过她妈妈做过很多次。在一堆闷火的四周用锤子敲上三根柱子,再用绳子把羊皮革的三只角绑在柱子上,使它的中央部分适当地凹陷下去,正好能托住一小桶水,那水是珍妮亲自从深井里打来的。

她跪了下来,等到水慢慢地浸透了皮子,便点燃了火。

她意识到在她身后幽暗的地道里,所有菲戈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她。在她烧水锅的时候,没有人会走近她。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十分神秘的。

这其实就是皮锅,早在人类冶铜烧铁之前,它就已经神秘地存在了。它看上去像是魔法,它应该就是魔法吧。但是只要你掌握了窍门,你就知道怎样能在羊皮烧着前,把水烧开。

等皮锅里的水冒出了蒸汽,她熄灭了火。然后,她又加了一点儿小皮壶里的水在皮锅里面,这皮壶里的水有一部分取自她妈妈的皮锅。正是这样,从妈妈传到女儿,从最初开始,不断地传承下去。

等到皮锅凉了一些,珍妮拿出一个杯子,盛满水,喝了下去。地道里的菲戈人发出一声惊叹。

她向后靠着,闭上眼睛等着。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隆隆的雷声在大地上滚过,闪电划过黑暗的天空,骤然闪过一片白光。

接着,在她还没有意识到回忆开始的时候,一切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她回到了对过去岁月的记忆中。在她的身边,是所有的老凯尔达,从她妈妈开始,她的外祖母、外祖母的妈妈……一直到没有人能记起来……这庞大的记忆之河只流淌了片刻,而这过去无数模糊的记忆却和山脉一般古老。

所有的菲戈人都知道这些。但是只有凯尔达才知道,真正的秘密在于:这记忆之河不是会逝去的河,它是记忆的海洋。

还未出生的凯尔达,在未来的一天也会回忆。在还未到来的夜晚,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她们也会站在皮锅旁,成为永恒的海洋的一部分。倾听还未出生的凯尔达回忆她们的过去,你能听到你的未来……

珍妮还没有学会捕捉到这些声音所需要的全部技能,但是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又一道闪电划过黑夜,一片白光闪亮,这时珍妮陡然坐直了身子。

“它找到她了,”她低声说,“哦,这个纯洁的小东西!”

蒂凡尼醒来时,雨水已经渗进了地毯里,潮湿的日光泻进了屋中。

她起身关上窗。屋里有几片昨晚吹进来的叶子。

好吧。

她肯定那不是一个梦。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儿。她的手指尖刺痛着。她感觉……不同了。不过,就她看来,不是变坏了,绝不是。昨晚她感觉很糟糕,但是现在,现在,她感觉……充满了活力。

事实上,她感到很高兴。她将不再受人控制,她要控制她的生活。她的勇气苏醒了。

她的绿裙子已经穿皱了,也真该洗一洗了。在五斗橱的抽屉里,她还有一件蓝外套,但是不知怎的,她觉得如今穿它似乎不太合适。在她弄到另一件新裙子前,她只能凑合着再穿几天这件绿裙子。

她穿上靴子,接着她站住了,看着它们。

现在她看它们也觉得不顺眼。她从箱子里取出闪闪发亮的新靴子换上了。

蒂凡尼在外面湿湿的花园里找到了穿着睡衣的两个勒韦尔小姐,她正在伤心地捡拾着捕梦器的碎片和落到地上的苹果。花园里的一些装饰物也被打碎了,然而那些疯狂大笑的小矮人却逃过了这次灾难,真是不巧。

勒韦尔小姐拂去遮着她眼睛的头发,说道:“非常、非常奇怪。所有的诅咒网都爆裂了,甚至连无趣石也裂了缝。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没有,勒韦尔小姐。”蒂凡尼怯怯地说。

“工作室里所有的沙姆博都裂成了碎片!我是说,我知道它们只是装饰性的,几乎没有任何法力,但是一定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事情。”

两个勒韦尔小姐都躲躲闪闪地偷看了蒂凡尼一眼,似乎对她有些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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