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心弦78（1 / 2）

“我们现在怎么办？”严念问道。

方盈昭起身，略略舒展了一下久坐的身体，往自己床铺所在的里间走去：“睡觉。”

他这个无论有多少记挂的事情，都能睡个好觉的习惯，令玄醴十分羡慕。夜深人静，沉寂的记忆席卷而来，在赤霄的那十年光阴，像潮水一般向她袭来，根本无处躲避。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从熟睡的严念身边轻轻起身下床，立在窗前，静静看向外面。今夜没有月亮，夜色中的一切都隐在了幽暗的未知里，只有簌簌的风声穿过黑夜传来。

他会不会，来见一面？

玄醴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又赶紧攥了攥拳，把无谓的希望掐灭。可在她正打算回到床上继续睡觉的时候，忽然察觉到门外有人的气息。

她在原地定住身形，凝神听了片刻。那人也没动，就在门前站着，并不是路过的住客或店家。

她握住袖中的匕首，说不清是带着戒备还是期望，打开了房门——

凌皓站在那里，面容与五年前变化不大，带着一丝她记忆中熟悉的笑容，就在距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

他还穿着白天的那身粗布衣裳，上面带着点沙粒与尘土，远看之下与本地的百姓并无区别，但只要距离他稍微近一些，敏锐的人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危险与萧索之感。

玄醴望着他，眼中有水光闪动，她竭力保持着没有表情的模样，向外迈出一步，回手掩上了房门。

凌皓向后退了半步，将她让到身前来，轻声说道：“慕瑶，好久不见。”

玄醴缓缓吸了口气，微微错开了目光，“我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

凌皓依旧带着微笑，“我知道，你现在叫玄醴了。”

玄醴闻言，便明白今日不可能是偶遇，她终于不能够再骗自己，戒备起来，等着他下面的话。

出关之后，各方势力混杂在一起，摩萨罗教、本地帮派、各国派出的探子、西突厥不断试探的挑衅。他们各有各的目的，堪堪维持着表面微妙的平衡，朝廷对此鞭长莫及。

现在凌皓也掺和进来，他想做什么？

迎着她提防的目光，凌皓却依旧微笑着与她寒暄：“今日在街上，人多眼杂，没有与你相认，不要生我的气。”

玄醴沉默看着他。

凌皓又道：“看起来你跟这位小王爷相处得不错，他待你也不像是对待下人，这样我就放心了。”

问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玄醴催促自己。

“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待在淮南王府，曾想过去看看你，又担心给你带去麻烦。”他还在说着，就像那时的追杀不存在一样。

玄醴不忍打断他。

她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一面又细细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这些是他独独给与她一个人的，是她珍视的宝藏。

这些年过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她在王府冷眼看着罗浮若无其事地装作已经忘记了冯元桥，看着柏舟一日日陷入对殿下的爱慕中，看着芳醑爱而不得又默默付出，她本以为自己与这些再无关系了。

可是凌皓一出现，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自己还是个没长全的小丫头的时候，每日在他的驱遣下生活，却心满意足，能听到他对自己说话，便满心欢喜。

“……别说了。”玄醴咬着牙，低低说道。

凌皓收住了话头，微微低头看着她。

玄醴缓缓深呼吸了两次，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殿下行踪的？你现身源合城，有什么目的？”

出乎预料的，凌皓竟老实回答了她：“这位小王爷的行踪不难探查，以他的身份，出了京城就是桩大事，是做不到真正秘密地出行的。我虽不知道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知道一定不是游历大漠风光这么简单。这一路上，不少眼睛盯着你们，你们要处处小心。至于目的……”

凌皓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若我说，只是为了来见见你，你会相信我么？”

玄醴慢慢退后了一小步，抬起手中的匕首，“不知你的武艺可有精进，但在五年前，你是不如我的——离殿下远点，如果再让我看到赤霄的人出现，可就不会留情了。”

凌皓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后无奈摇头一笑，“你竟不知道。”

“把话说清楚。”玄醴冷声道。

“这世上已经没有赤霄了，”凌皓说道，“你走后不久，我就把赤霄解散了。”

玄醴握着匕首的手僵在空中，半晌，缓缓落下来，“阿露他们……”

“都走了，也许投奔了其他组织，也许就在这江湖随处漂泊，和我一样。”凌皓又带着善意，冲她笑了笑。

玄醴皱了皱眉，“赤霄没了，你能活到今天，真是命大。”

赤霄做的是人命买卖，那些年里杀掉的大周人与突厥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其中有好人有坏人，有达官贵人也有平民百姓，结下的仇怨自然也遍布天下，仇家不可计数。玄醴等人毕竟只是凌皓手中的刀，最终这仇，还是要记在他的头上。

赤霄在时，凌皓盘踞一隅，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仇家们明知道他就在那里，却不敢杀去赤霄的大本营，可现在……

凌皓道：“从前总觉得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个个朝不保夕，有今天没明天，不愿去考虑未来，也不愿做出什么承诺，但是你走之后，我忽然……”他顿了顿，低声说道，“忽然有些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