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永安街63（1 / 2）

这一天，柏舟在宫外也没闲着。

他知道方盈暄赐婚的圣旨随时可能降下，这桩婚事已经是迫在眉睫，既然直接拒绝走不通，那便要另想办法。

直到此时他才惊觉，这些年来，他似乎极少遇上过需要他自己设法解决的麻烦，殿下总会在麻烦到来前，便替他解决掉。

他这个护卫当的，不仅让殿下三天两头受伤，殿下的忧虑与心事他也半点不知，想来也是可笑。

新赐的宅子，他是不会去住的，赏赐背后的意味让他浑身难受。但是偌大的宅院放着也是浪费，他做不到像自家殿下那样财大气粗，将好多处别庄白白地空着。

想到这里，他先回了趟永安街，近一年时间，他不是跟随方盈昭外出，便是随军出征，虽离得不远，但也许久没有过来，不知一切可还安好。

“阿舟——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卖汤饼的纪婆婆眼最尖了，柏舟刚转过街口，她便吆喝起来了。

柏舟笑着快步走到她摊位边，“纪婆婆，好久不见，身体还这么硬朗。”

纪婆婆虽然嘴上刻薄，此刻也是满脸笑容，伸手拧了拧柏舟的脸颊，又满意地拍拍他的背，“嗯，黑了，也结实了——托你的福，你是飞黄腾达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硬朗点，怎么把日子熬下去啊？”

街角的魏姨听见吆喝，也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迎上来，“阿舟回来了，这有快一年没见着人了吧？”

“魏姨，”柏舟忙叫了人，又不好意思地咧开嘴笑笑，“前阵子不在京城，刚回来没几天……”

“你让人送来的银子我们都收到了，”纪婆婆道，“以后不用再送了，我和你魏姨，还有老吴老杨他们几个都有自己的营生，日子没你想得那么苦！”

魏姨略略压低了声音，对柏舟道：“你给的银子，我这些年攒下不少，都留着给你讨媳妇用……”

讨媳妇……他讨媳妇可能还真用不上银钱。

柏舟哭笑不得：“魏姨，我现在不缺银子，给你的你就自己花，不用给我留。”

话音未落，吴老伯挑着筐从路上过，见柏舟来了，直接把筐放在路边，上前招呼他：“哟，阿舟来了！”

“吴伯！”柏舟拉住他的手臂，又轻轻拽了两下，“你肩膀好了？我记得去年还抬不起来呢。”

吴伯连连摆手，“早好了！你小子大半年不知道回来，看来是过得不错啊！淮南王还算器重你？”

柏舟低头笑了笑，对几人道：“我已经离开王府了，现在在严恪年老将军帐下效命，平日住城外东三营，离你们更远了。”

其实柏舟与陆安和万勇几人，混迹永安街头的日子并不算长。

小时候，他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离开了家，有记忆时，便已经跟着个老乞丐沿街乞讨了。

老乞丐对他不算好，从未关怀过他是否吃饱穿暖，但也没虐待过他，只是一路带着他，有多余的吃食就分他一口，眼见快有身着锦衣华服的有钱人路过时，便掐他一把让他哭——后来柏舟学会了自己哭，就不用再掐了。

来到遂安城郊时，老乞丐已经老得快要走不动路了，乞讨的主力变为了七八岁的柏舟，他也是在那时与陆安几人相识的。

流民是不得自行进入京城的，他们在城外徘徊了一段时间，终于决定混入城里时，老乞丐在某天清晨无疾而终了。

柏舟将这个相依为命多年，却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老人埋在了乱葬岗，之后带着陆安几个孩子溜进京城，打跑了永安街原先的一伙小混混，占据了他们在巷尾的破棚屋，开启了新的乞讨生活。

虽然打架时威风，日子却依旧不好过。几个半大孩子每日轮流上街乞讨，然而初来乍到，他们一时半刻未摸清门道，又都不愿去偷窃，常常饿肚子。

纪婆婆是最先对他们伸出援手的街坊。

那时春盎还叫大丫，哭声十分响亮，纪婆婆可怜她，每日都将卖剩下的汤饼倒进一个大碗里，撂在棚屋跟前就走，第二日清晨出摊时再来收碗。几个孩子就这样度过了最初的一年，之后逐渐摸清了京城的哪条道路富贵人多，哪家食肆经常将剩饭倒在后巷，填饱肚子后，偶尔还有余钱给自己买个糖人或者糖葫芦。

其他街坊见这群孩子虽然混迹街头，但也不曾搅扰自己，便也开始接济他们些剩菜剩饭，春盎还得到了魏姨女儿的几件旧衣裳。

日子就这样逐渐好了起来，直到柏舟捡到了走失的小殿下，他们先后消失在永安街，那座破棚屋再也无人居住，很快便被官府拆掉了。

“杨伯呢？”柏舟向远处张望着，“他今日没出摊？”

“你杨伯抱孙子了，这几天都在家里搭手没过来。”吴伯道。

柏舟闻言一喜，“替我恭喜杨伯——”说着，他又从自己浑身上下找了找，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合适的礼物，只能面带尴尬地掏出一锭银子，“我也没有准备……”

吴伯笑着接过去，“这个啊，就比什么都强！今天晚上我就给他送去……不过阿舟啊，你别再差人来给我们送银子了，我们都有手艺，饿不死！”

“是，”柏舟随和地点点头，笑道，“几位的手艺冠绝京城，饿着我，也饿不着你们！”

纪婆婆在一旁打断他们的谈话，“好了，我们不拖着你了，你今天是有事才回来的吧，去忙你的吧！”

柏舟对三人歉意地揖了一揖，“以后只要我在京城，都会常来看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