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转机62（1 / 2）

仿佛是心有所感应一般，话音刚落，方盈暄竟缓缓醒来了，他半睁了眼睛，唤了一声：“昭儿。”

赵谦的心重重落了回去——起码这一关，是闯过来了。

方盈昭俯身握住他的手，轻声答道：“我在这里。”

方盈暄无力地笑了一下，“我仿佛在睡梦中听到，有哪个小家伙在我床前哭。”

方盈昭侧过脸去，“皇兄听错了，我可没哭。”

方盈暄想抬手摸摸他的脸，终是没有力气，最后只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他坐下来。

赵谦上前仔细诊了脉，又稍做了其他检查，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退下了。

方盈昭望着老太医的背影，眉间的凝重久久不散。

方盈暄虚弱地劝慰他：“我这病时好时坏，他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到了今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方盈昭垂着眸子，黯然问道，“你病成这样，我竟不知道……”

“不怪你，”方盈暄微微笑着，“怕你们担心，连皇后都没说……我自己有数，这一次，死不了。”

方盈昭前所未有的，对“死”这个字忌讳起来，他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两人静静相对而坐，时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安稳的样子，角落的沙漏翻过两回，方盈暄感觉好些了，自己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他这病不算急症，发作严重时却会骤然昏倒，醒来之后一段时间内，整个人软弱无力，不久又会恢复如常。所以只要发作时身边无人，便很容易将病情隐瞒下来。

但是这一年里，他的病发作地越发频繁，赵谦说过，也许不知哪次，他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楼兰来信了，”他忽然道，“咱们要的玄铁矿，他们已经准备了大半，其余的两月之内便可备齐……我本想将这事压一压，我知道你一定要亲自去一趟才放心，如今看来……”

方盈昭咬了咬嘴唇，让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楼兰……一去一回恐怕三月不止……

“昭儿，”方盈暄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我这病，治不好了，却也不会突然发作地太厉害，放心去吧。”

方盈昭垂着头，“可赵谦不是这样说的。”

方盈暄笑了，“他啊，是吓唬你，想让你少气我几次。”

方盈昭将信将疑，但他必须去一趟楼兰，亲自验收矿石。西突厥近日屡次滋扰边民，甚至放任骑兵欺辱踩踏百姓，这一战，不能再等了。

他拉住方盈暄的衣袖，向他要一个承诺：“皇兄要等我回来。”

“一定。”方盈暄冲他微笑，又拉住他的手，“今晚在宫里留宿吧，像你小时候一样，就睡在这里，好不好？”

不等他回答，方盈暄又带着笑意说道：“小时候你啊，一做噩梦，就抱着被子跑过来，要和我一起睡……有一次正好撞见皇后也在，你也非要挤上来……”

方盈昭忽然站了起来，低声嘟囔着“皇兄少编排我……”，一边在皇帝的寝宫转了一圈，最后指了指对面的窗下，“就睡这个暖椅上好了——我去找人送个口信回去，免得他们在府里空等。”

说着，匆匆出去了。

方盈暄笑着摇摇头，这孩子，还学会害羞了。

自从他把柏舟从淮南王府弄走之后，他和方盈昭的关系便微妙了起来，有许多事情没有摆到明面上去说，却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比如，方盈昭的身世。

眼看生命的尽头即将到来，他终于不再犹豫，决意永不将此事挑明。昭儿只能是先帝的孩子，无论事实如何。

现在除了自己，已经无人能够笃定地说出昭儿就是他与沈书意的孩子，这件事情，在所有知情人的心里，都存有个疑影——万一呢？万一他就是先帝之子呢？

这个怀疑，在方盈昭的心里，一定也是存在的。

就让他保留着这份怀疑吧，方盈暄将头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

如今因为这病，他与这孩子又能像从前那般毫无芥蒂地相处了，这也许是上苍给自己，最后的馈赠吧。

殿外，方盈昭随意差了个小内侍回王府送信，又溜达到自己的寝殿，去将官服换下，穿了套常服回来。

回来时路过御花园，恰好看到四喜行色匆匆地向着镜湖方向走去，他略一思索，在路旁的树边停下脚步，果然，片刻之后，梁王妃领着方晏宁缓步走了出来。

见他悠然站在路边，梁王妃有些奇怪，但还是牵着方晏宁的手过来见礼，“听闻淮南王殿下与陛下有要事要谈，连堂叔都不便在场，怎么……？”

“事情谈完了。”方盈昭简短答道，并不多做解释。

“那翁翁有空见宁儿了吗？”方晏宁突然奶声奶气地出了声。

梁王妃教导儿子道：“要叫皇祖父——”

方盈昭弯下腰，对他歪歪头，“翁翁有些劳累了，今日不能见宁儿了，宁儿改日再来，可好？”

方晏宁并不能搞清楚眼前之人与自己有何亲属关系，懵懂地应了声“好”，又伸出小手，想摸摸方盈昭看上去白净又柔软的脸。

梁王妃一把将儿子的手握住，带着歉意对方盈昭道：“宁儿还小，皇叔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