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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的骄傲穿透了恐惧形成的障碍。

“你活着?”他问。

“教义里是这么讲的,不是吗?”国王道。

迪尔点点头。教义里确实是这么讲的,而他也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只不过他从没想到事情竟然真会发生。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对方复活过后的第一句话——那个,好歹也算接近第一句话吧——就是赞美他用针的技法。迪尔挺起胸膛。公会里还从没有谁被自己工作的对象称赞过呢。

“嗯。”他扭头瞅眼吉恩,学徒的肩胛骨正奋力往墙里钻,“好好听听人家是如何评论你师傅的。”

国王顿了一顿。他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儿。当然了,教义里说冥界就像阳世,只不过比那更强,而且肯定也有很多仆人什么的。但这里看起来跟阳世也太像了些。他敢肯定迪尔和吉恩还不到过来的时候。再说他一直以为普通人是另有一个冥界的,在那里他们可以充分放松,跟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交往,而不会觉得诚惶诚恐、格格不入。

“我说,”国王道,“我可能听漏了什么情况。你们还没死,对吧?”

迪尔没有立刻问答。今天看到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对这个问题产生了一点怀疑。不过到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可能仍然活着。

国王问:“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噢,国王啊,我们不知道。”迪尔说,“我们真不知道。噢,湖海之源啊,一切都成真了!”

“什么成真了?”

“一切!”

“一切?”

“太阳,噢,陛下。还有神灵!噢,神灵!噢,天堂的主人啊,他们到处都是!”

“我们是从后门溜进来的。”吉恩已经跪倒在地,“噢,回来施予他伟大智慧的正义的国王啊,请饶恕我们吧。我为我和格温乐达表示忏悔,那不过是片刻的那啥——狂热的激情,我们管不住自己。而且这全怪我……”

迪尔挥挥手,吉恩陷入一阵虔诚的沉默中。

“请原谅,”他对国王的木乃伊说,“不过我们可不可以私下谈谈。面对面、男人对……”

“尸体?”国主不忍他为难,主动接口,“当然可以。”

他们走到房间另一侧。

迪尔压低嗓门掩人耳目,“事实上,噢,伟大而……”

“我觉得这些东西都可以省省。”国王轻快地说,“死人不搞繁文缛节。‘国王’就足够了。”

“事实上,呃——国王,”迪尔受到如此礼遇,激动得微微一颤,“年轻的吉恩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我已经跟他说过无数次了,诸神不会因为有个小伙子没管住自个儿就这么大张旗鼓。您明白我的意思。”他停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他们不会这么干的,对吧?”

“我看绝不会。”国王轻快地说。

“我也是这么说的。”迪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是个好孩子,陛下,只不过他妈妈在宗教上有点儿怪。您要是能跟他谈谈我会感激不尽,陛下,您知道,让他放心……”

“非常乐意。”国王十分和蔼。

迪尔朝国王凑得更近些。

“事实上,陛下,那些神,陛下,他们根本不对头。我们一直在观察,陛下,至少我是观察了。我爬到了房顶上,吉恩没有,他躲在凳子底下。他们不对头,陛下!”

“他们什么地方不对头了?”

“那个,他们来这儿了,陛下!这就很不对了,不是吗?我是说,他们怎么会真的出现在这儿呢?而且他们还到处走,又互相打架,还冲大家嚷嚷。”他左右瞅瞅才继续往下讲,“咱们私下说说,陛下,”他说,“他们看起来可不怎么机灵。”

国王点点头,又问:“祭司们有什么反应?”

“我看见他们把自己人往河里扔,大人。”

国王又点点头,“这就对了。”他说,“他们总算想通了。”

“知道我怎么想吗,陛下?”迪尔热切地说,“我们信仰的一切都成真了。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件事,陛下。今天早上——如果那是早上的话,您知道,陛下,现在太阳满天乱跑,而且太阳的模样也不对劲儿——反正今天早上有几个士兵想去以弗比,陛下,您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他们发现了什么?”

“出去的路又绕回来了,陛下!”迪尔退后一步,以强调这一问题的重要性,“他们走进一堆石头中间,结果突然间发现自己正走在从特索托回来的路上。就这么绕成了一个圈。我们给关在里头了,陛下。跟我们的神关在一起。”

而我则被关在自己的身体里,国王暗想。我们信仰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我们所信仰的并不是我们以为自己信仰的那些东西。

我是说,我们以为众神个个都睿智、公正、强大,但其实我们心里一直认定他们就像我们自己的父亲劳累了一整天之后的样子。我们以为冥界是某种天堂,但冥界就在这儿,而且你还会继续使用你原来的身体。现在我就在这身体里头,而且我永远别想离开了。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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