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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皮克当然知道以弗比与特索托之间一直势不两立,毕竟老王国借此捞足了油水——它一直为双方的商人安排隐秘的地点,让他们可以偷偷彼此做买卖。特皮克的手指在桌上敲敲打打。

“你们已经好几千年没跟对方打仗了。”他说,“之前打仗时你们都还只是不起眼的小国,那仗也不过是吵嘴干架的规模。可如今你们都已经是强盛的大国了,很多人会受伤的,你们就不担心吗?”

“事关尊严。”伊比徳道,然而他的声音里渗入了一丝犹疑,“恐怕咱们别无选择。”

“还不都是那木头母牛什么的惹的祸,天杀的鬼东西。”兹诺道,“他们一直不肯原谅咱们。”

伊比德道:“如果我们不进攻他们,他们就会抢先发动攻击。”

“没错。”兹诺道,“所以我们最好赶在他们动手之前抢先发起反击。”

两位哲学家满不自在地面面相觑。

“话说回来,”伊比德道,“战争总让人难以保持头脑清醒。”

“是有这个问题。”兹诺附和道,“对死人来说尤其如此。”

接下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三人耳边只剩下普特蕾西对乌龟唱歌的声音和海鸥偶尔被击中的尖叫。

伊比德问:“今天星期几?”

特皮克答道:“星期二。”

“依我看,”伊比德道,“也许你该来参加讨论会。咱们每周二都要举办。”他补充道,“以弗比最伟大的心灵齐聚一堂。眼下的问题值得好好思考。”

他瞥眼普特蕾西。

“不过呢,”他说,“你那个年轻女人自然不能参加。女人是绝对不可以出席的。她们最容易头脑发热。”

特皮西蒙二十七世睁开眼睛。这儿可真够黑的,他想。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过那声音很沉闷,而且离他有一段距离。

再然后他就想起来了。

他活着。他又一次活过来了。而且这一次他还七零八落的。

不知为什么,过去他总以为一旦抵达冥界,人家就会把你重新组装起来,就好像哥林吉的零件一样。

他暗想:伙计,振作点儿。

你得自己把自己拼起来。

没错,他暗想。一共有至少六个罐子,我的眼睛就在其中一个罐子里。要能把盖子打开就再好不过了,咱们好瞧瞧咱是在干吗。

这事儿非得用上胳膊、腿和手指头不可。

够棘手的。

他试探着伸出僵硬的关节,摸索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他感觉似乎很有希望,于是把另一只胳膊也抬起来,笨手笨脚地使劲往上一推。

远远地传来砰的一声,上方立刻显得开阔了许多。他坐起来,浑身咔嗒作响。

棺木的侧壁仍然紧紧包裹着他,他伸出胳膊缓缓扫过去,它们竟然像纸片一样应声落下。肯定是因为之前被人腌过填充过才这么有力气,他暗想,分量增加了嘛。

他摸到石板边缘,沉甸甸的双腿下了地,他习惯性地停下来喘口气,然后摇摇晃晃地迈出了新晋非死人的第一步。

腿里塞满稻草,大脑在十英尺外的罐子里坐镇指挥,这样走起路来竟出人意料地艰难。不过他好歹还是走到了墙边,然后沿着墙根往前摸索,直到听见啪的一声。他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放罐子的架子跟前。他笨手笨脚地打开第一个罐子的盖子,轻轻把手往里伸。

肯定是脑子,他疯了似的琢磨起来,因为小麦粉可不像这么又软又潮。我问收了自己的思想,哈哈。

他又打开一两个罐子。最后,喷薄而出的日光表明他终于找到了装眼睛的容器。他注视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往下伸、越变越大,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眼珠子铲了起来。

重要器官似乎都找齐了,他暗想。剩下的可以以后再说。也许等我想吃东西或者想怎么样的时候。

他转过身,突然发现屋里还有别人。迪尔和吉恩正盯着他看,同时死命往离他最远的墙角挤,只恨自己没有三角形的脊柱,无法与墙角珠联璧合。

“啊。嗨,二位。”国王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空洞,“我听说了好多你们的事儿,我要跟你们握手。”他低头一看,又补充道,“只不过我的手已经给填满了。”

“嘎嘎嘎嘎。”吉恩道。

“你应该可以帮忙重新组装一下吧,嗯?”国王对迪尔道,“顺便说一句,你的针脚似乎非常牢靠。干得漂亮,好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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