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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这里本来就属于他们。”他嘟囔道。

“什么?”

“这里,呃,本来就属于他们,迪奥斯。”库米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见鬼,他们可是神,迪奥斯!”

“他们是我们的神,”迪奥斯嘶嘶地说,“我们不是他们的臣民。他们是我的神,我会让他们学会服从命令!”

库米放弃了正面进攻。你不可能瞪得过那双刚玉一样的眼睛,你不可能赢过那只战斧一样的鼻子,最重要的是,迪奥斯心中有无比坚定的正义感,这样可怕的盔甲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它半分。

“可是……”他勉强道。

迪奥斯挥挥颤抖的手,要他闭嘴。

“他们没有这个权力!”他说,“我不曾下达命令!他们没有这个权力!”

“那你准备做点儿什么?”库米问。

迪奥斯的双手不断地捏紧、放松。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忠心耿耿的保皇党,把所有皇室成员的图片都剪下来贴在剪贴簿里,不肯让任何人说他们的坏话——他们也不能为自己辩护。结果突然有一天,所有皇室成员突然不请自来,自作主张地搬动他的家具。迪奥斯渴望回到墓场,在老朋友中间享受清凉的静寂,然后再小睡一会儿,那之后他的脑子一定会清醒得多……

库米的心一蹦老高。迪奥斯的苦恼仿佛一条裂缝,只要仔细耕耘,就可能敲进一块楔子。不过这活儿拿铁锤是干不了的。若是正面冲突,迪奥斯能打赢整个世界。

老头又开始哆嗦,“我从没对他们如何统治地下世界指手画脚。”他说,“他们也别想在我的王国里放肆。”

库米把这句离经叛道的言论腌制起来,以备今后仔细研究。他轻轻拍拍迪奥斯的后背。

“你说得没错,毫无疑问。”他说。迪奥斯转过眼睛。

“是吗?”他疑心重重地问。

“我敢说,你肯定能想出法子来,你是国王的牧首嘛。噢,迪奥斯啊,我们会全力支持你。”他高举双手向祭司们示意,后者真心实意地齐声应和。如果说国王和神灵都不大靠得住,老迪奥斯总是可以信赖的。在神灵可能爆发的愤怒和迪奥斯的批评之间,他们个个都会选择承受前者。迪奥斯的恐怖是非常明确、非常人性化的,没有哪个超自然主体能把他们吓成这样。有迪奥斯在,事情会解决的。

库米又道:“关于国王失踪的疯狂流言我们也毫不理会。它们显然都是无耻的夸张,毫无根据。”

祭司们点点头。

“什么流言?”迪奥斯从嘴角里挤出话来。

“请告诉我们,大师,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呢?”库米问。

迪奥斯动摇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他来说这可真是全新的体验。改变。

此时此刻涌上他心头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第三点钟仪式的祷词。这祷词是他在这个钟点念惯了的,他已经持续不断地念了——多久来着?太久、太久了!他早该躺下休息,然而时机似乎总也不对,他老等不到一个有能力统治国家的人,他要是离开了,他们简直会不知所措。王国会垮掉,他会害所有人失望,于是他就这样一次次渡河……每次他都发誓说这是最后一次,然而最后一次永远不曾出现。他的四肢里渗出彻骨的寒冷,日子变得——变得越来越长。现在呢,他的王国需要他,然而一个仪式的祷词却堵塞了他大脑里的通道,迷惑了一切思绪。

他说:“呃。”

“你个混球”高高兴兴地大嚼特嚼。特皮克拴缰绳的地方离一株橄榄树太近了些,现在树上的枝条已经被修剪得十分彻底。有时骆驼会暂停片刻,抬头瞄眼总在以弗比城上空盘旋的海鸥,然后让对方遭受一阵致命的橄榄核突袭。

它正在琢磨魔力维度物理学的一个有趣概念,这概念能实现时间、空间、磁力、重力和花椰菜的大一统。至于为什么会有花椰菜,那是谁也说不清的。它定期发出类似采石爆破的声响,不过这只是说明所有的胃都运转良好罢了。

普特蕾西坐在树下,拿葡萄叶喂自己捡到的乌龟。

酒馆的白色墙壁上噼噼啪啪地冒着热气,特皮克觉得它与老王国完全不同。在老王国,就连热气也老态龙钟,陈腐的空气毫无生机可言,仿佛是用无数个世纪熬制而成,像罪恶一样压迫着你。这里的空气被海上吹来的微风发酵,不但沾了盐晶,更带着一丝令人兴奋的酒香——事实上不止一丝,因为兹诺已经喝到第二罐了。这里是那种一切的一切都会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地方。

“我还是不明白乌龟是怎么回事。”特皮克说起话来有些困难,他刚刚喝下有生以来第一口以弗比葡萄酒,那玩意儿仿佛在他喉咙里头涂了一层漆。

“很简单。”兹诺道,“你瞧,咱们就比方说这粒橄榄核是箭,而这个、这个——”他漫无目的地四下打量——“这只晕过去的海鸥是乌龟,嗯?现在,当你射出箭去,它就会从这里一直射向海鸥——乌龟,对吧?”

“大概是吧,可是……”

“可是呢,等它射过去的时候,海——乌龟已经移动了一点点,不是吗?我没说错吧?”

“我猜是这样。”特皮克无助地说。兹诺洋洋得意地瞅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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