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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也许我可以赦免你什么的。”

“哦对啊。”普特蕾西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你好像的确说过你是国王。”

“我本来就是国王!那边——”特皮克有些犹豫,不大确定自己该往哪里指——“就是我的王国。我是它的国王。”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国王。”普特蕾西道。

“怎么不像了?”

“他戴着黄金面具。”

“那就是我!”

“也就是说你命令把我扔给鳄鱼?”

“是!我是说不是。”特皮克迟疑道,“我是说,那是国王干的,不是我。从某种意义上讲。总之是我救了你。”他摆出英勇的派头。

“我就说嘛。再说了,如果你是国王,那你就是神。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不怎么像是神。”

“真的?唔,呃。”特皮克又一次迟疑起来。普特蕾西的大脑只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哪怕最无辜的句子也必须经过仔细推敲,否则绝不能送到她面前去冒险。

“总的来说我能让太阳升起的。”他说,“不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就是了。还有河。你要是想让河水泛滥,找我本人准没错。本神,我是说。”

他呆呆地沉默下来,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不在了,也不晓得那边现在怎么样。”

普特蕾西起身往峡谷那边走。

“你去哪儿?”

她转过身,“好吧,国王或者神或者刺客先生,或者无论你是谁,你能放点儿水吗?”

“什么,在这儿?”

“我是说弄点水来喝。缝里可能藏着一条河,也可能没有,但我们反正也够不到它,不是吗?所以我们得去找个有水的地方。这么简单的道理哪怕国王也该明白。”

他赶紧追过去,跑下小石堆,来到“你个混球”身边。骆驼把脑袋和脖子都平贴在地上,耳朵在热气中扭来扭去,同时心不在焉地把“你个恶毒的畜生”发明的瞬变积分运用于一系列很有希望的蔓叶类函数。普特蕾西气冲冲地踢了他一脚。

特皮克问:“那你知道哪里有水吗?”

……E/27。十一里……

普特蕾西抬起描了眼影的眼睛瞪着他,“你是说你不知道?你准备带我进沙漠,而你竟然不知道哪儿有水?”

“那个,我本来确实准备带些水在身边的!”

“你根本连想都没想过水的事儿!”

“听着,你不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我是国王!”特皮克突然闭上嘴。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他说,“我根本没想过水的事儿。我来的那个地方几乎每天都下雨。抱歉。”

普特蕾西皱起眉毛,“几乎每天都什么?”

“你知道,就是细细的水线从天上掉下来?”

“这可真傻。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特皮克一脸可怜样,“我来的地方叫安科-莫波克,而我的出发地是这儿。”他低头盯着脚下的小径。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如果方法得当,你能勉强在石头中间看见一条缝。它穿过两侧的悬崖,仿佛一条线的垂直断层,只不过那条线里恰好包含着一个河域文明和七千年的历史。

对自己在那里度过的每分每秒特皮克都深恶痛绝。现在它终于把他拒之门外。他回不去了,所以自然觉得非回去不可。

他信步上前,一只手遮住眼睛。只要把脑袋转过正确的角度……

它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又试了几次,却再也看不见它了。

如果我把石头砸开呢?不,他暗想。别傻了。那是一条线,你不可能把匕首嵌进一条线里。线没有宽度,这是几何学上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听见身后的普特蕾西朝自己靠近,下一秒钟她的双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脖子。他正奇怪她是怎么学会卡塔尔蒂死神之爪的,结果那两只手只是温柔地按摩他的肌肉。在它们专业的爱抚下,他的压力迅速融化,活像滚烫的刀锋切过黄油。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他打了一个哆嗦。

“真不错。”他说。

“我们专门培训过。你的筋腱全打结了,简直就像一串乒乓球。”普特蕾西道。

悬崖下散布着好些大石块,特皮克舒舒服服地瘫倒在其中一块上,让对方有节奏的手指为自己推拿排解昨晚的麻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喃喃地道,“真舒服。”

“当侍女可不仅仅是剥葡萄。”普特蕾西道,“我们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如果主人劳累了一整天,那就不该建议尝试猫与柿子体位。谁说你非得做点儿什么啦?”

“我觉得自己有责任。”特皮克像猫一样换了个姿势。

“如果你能找到扬琴,我可以为你弹点儿舒缓的音乐。”普特蕾西道,“我已经学到第一册的《小妖精的野餐》了。”

“我就是觉得吧,国王不该任自己的国家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

“别的姑娘都会和弦什么的,”普特蕾西一脸惆怅地按摩着他的肩膀,“不过老国王总说他宁愿听我弹琴。他说听了以后能让他心情好起来。”

“我是说,那样一来人家该管它叫失落王国了。”特皮克昏昏欲睡,“到那时候我会怎么想?你倒说说看。”

“他说他也喜欢听我唱歌,虽然其他人都说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一群秃鹫刚刚找到了一头死驴。”

“我是说,失落王国的国王,那太可怕了。我非把它找回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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