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8（2 / 2）

“待到前些年心智开窍些，去书房读过四书，也品鉴过孟大家的浅显诗作。”

读过诗书，学过礼法…明仪心中有一脚忽然慌乱起来。

却还是追问下去，“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也会慢慢站在阿姐的角度去思考。纵使我能想到一万种理由去为自己开脱，却又能够找到一万零一种去驳论。”

“所以，我真的不会对阿姐怨恨。”

明仪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到肩膀的弟弟，再过几年，不，更快地话，甚至只需要一年的时间，他就可以与自己比肩。

十岁的年纪，十年的冷落，今日在这方小小的茶楼，魏明修毫无保留地全部说出来。

他又长长吐出口气，轻松又明快。

“阿姐，今日所言，明修无半字虚言，皆是心中所想。”

时辰到，北城门栓被三个守卫齐力抽开。

木轴转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吱呀吱呀，混合着明修的，一起回荡在明仪心中。

城门大开的讯息传入人流中，像是滚入油锅中的水珠，嘈杂声忽然就这么突兀的响起。

涌出的人流被黄门分成几列，挨个盘查放行。

明修道：“阿姐，城门已经打开，我们要等的人，应该就要抵达了吧？这里有我盯着，你站在里面就好。”

说着，他便扒拉下脸上那双手，眼看着就要转身回去继续守着。

明仪却牵住他，眼光也随着人流而动。

“不止是你，我也该去送他们一程。”

“好，那就是阿姐与我送他们一程。”

从北城门的街道拐角处，一个身着褐色麻衣的青年背着包袱，随着众人不快不慢地前行。

明修腰杆挺直地站在楼道前方，自黑衣青年出现便注意到，经过再三确认，才露出个笑容。

拉住明仪道：“阿姐，裴医师到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片人潮，明仪看不清，却能从那片人潮中某个身形去判断一二。

行动时举止儒雅，像是宫中那位裴医师。

“东西拿好。”明仪扯过内室檀木桌上的斗笠，又扭头对明修道：“我们也该下去为他们践行。”

明修粲然一笑，小心托起早早放置于桌心被层层包好的物品，应声道：“好。”

三日前，裴真向恩师太医令递出请辞。

太医令苦口婆心劝说三日，也没能将这个傻小子的人拽回头。

“你这一身医术，三分底蕴传承自你父亲，两分由我教授，五分天注定。好孩子，你合该是个天生的医者，皇城这道枷锁确实困不住你。”

“去吧，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再来见我…若是没机会，你也是我此生最得意的弟子。”

裴真自五岁起就和父亲游历，尺厚的医书不消月余尽可背熟。

他不傻，他知道跟随太医令，凭借他的本事，迟早有一日，他也会坐到那个位置。

可是，他放不下。

此刻双脚走在雀邺街上，前方就是北城门。

恍惚间，他想起辞别恩师的最后一句话。

“荣华富贵于我而言，是过眼云烟，皇城不是裴真的归宿。”恭敬又虔诚地以头磕地，“老师知我。”

三声而过。

“待裴真游历归来，再与您探讨医理，您…定要保住身体…”

从往事中回过神，裴真紧紧背后的包袱，抬脚坚定地朝着前方而去。

走近城门处的茶水楼时，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裴医师！且等等！”

裴真立时顿住脚步，茫然回首。

只见名稚嫩少年笑面而唤，身侧还有位高出少许的小娘子。

“请问，是你喊在下吗？”

明修右手抱着物件在怀，左手牵住明仪，在人潮中重重地点头。

三春楼下，温媪与初九正守在马车旁，注视着此处情况。

温媪有些担忧，不停地抚摸着马首。

“这许多人，可别磕着碰着…”

初九头也没回，手中把玩着才淘到不久的匕首。

“您啊，就把心好好放在肚子中罢，这儿有我在这看着呢。魏娘子和小公子都会没事的。”

初九的外家功夫强硬，温媪一直都是知晓的。

可明仪乍然远离自己这么些日子，她是夜夜担忧，如今人回来，巴不得能时时刻刻照顾着才好。

轻叹一声，“是呢。”

裴真没见过明修，但是明仪的身形很好辨认，他上前两步，行了个推拳礼。

手中不得空，明修只好弯腰以示回礼。

明仪也屈膝，随后才微微拨开斗笠，露出那张雏具风华的脸。

她在其中娴静地笑着，“裴医师，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