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5(1 / 2)

靖江关居于三国接壤之地,是大瀚对外最坚固的屏障,将禹晋与南狄一应拒之门外,而世世代代驻守在此的祁家军在靖江关百姓心中,威望绝不亚于京都王师。

这是魏衡阳守在此地的第十年。

上任镇守靖江关的老祁王马革裹尸,突然战死在那场损失惨重的焦原之战中,仅仅留下十三岁的嫡子祁连之。

彼时的靖江关因失去统帅早已变得风雨飘摇,明明城中万千百姓的生死存亡迫在眉睫,朝廷竟然一军不发。

甚至大有父死子继,让祁连之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承袭爵位死守之意。

本家处于战争敌方禹晋是他所不能改变的事实,这样复杂的身份不允许他行差踏错一步,魏衡阳知道只有暂避锋芒才能保魏氏一族平安。

也许是惩罚自己无所作为,他的踌躇不决最终导致永远地失去这位挚友。

斯人已逝无法改变,即便再悔恨也是无用,可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祁连之步父后尘。他总得为祁家留存一支血脉,不然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老祁王。

好在,他来的还算及时。

这么些年过去,靖江关用数以万计的将士血肉,护卫着漫天黄沙中的百姓与身后的京师。

他见过太多生命无声无息地消逝,有些孩子甚至只与他的明仪一般大,来到这个地方也并不是为了坚守谁的江山,更不是为了谁的宏图霸业,只是简单地想给亲人一个能安居乐业的地方。

眼下先帝已驾崩一年,新任天子倒是礼贤下士,止戈议和,施恩天下与民生息。

祁家小子成长得也很好,早就可以在靖江关独当一面,他呢,也老了,这天下终归还是要交给年轻人去闯的。

是该将返京事宜提上日程了,这次便不等祁小子啦。

京都,大长公主府。

几日前魏娘子一改往日温柔和善,以雷霆手段惩处了陆甲乙一众,而后更是迅速揪出几个平日便不安分的。

侍卫初九可不管你是谁,皆是先落一顿好打再扔出大长公主府。

因此近来府中仆从行事比之以往更加谨慎,被打其实并不可怕,做下人的哪里有不曾挨过主子打的?

怕的是当着众人的面扔出府,那时才真是面子里子都被丢的一干二净。

临近午时,女使慧韵急急忙忙地领着位陌生男子朝存康堂正院行去。

府中众人一时都颇有些费解,慧韵姑姑向来是最重礼仪之人,看这情形莫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明仪此时正与老祖宗聊今年守岁该做些什么趣事打发时间才好,便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慧韵叩开门,见面便跪下道:郡公北归途中遇袭,因着天色晚贼人众多,身侧亲兵悉数被缠,郡公一时不查竟被流矢所伤!

明仪印象里的父亲早已停滞多年,或许该说这个角色只占据她人生中小小一点。

在外人眼中,魏公夫妻绝对称得上琴瑟相和,和乐安康。

府中那位侍妾卢氏,即便育有一女,也深居简出,多年来只埋头扎于那一方小院。

于明仪而言,不常在内院碰面,自然也没什么太大的烦恼。

庶姐魏明容仅大自己一岁,性子却很娇蛮,幼时曾听府中女使谈及:庶母卢氏知晓女儿行事后,特意命人将其双眼蒙住跪了好几晚祠堂,父母虽知却离奇地未曾阻拦。

祖母崔氏常年礼佛,是位再和善不过的尊长。

身为大长公主最宠小辈,明仪吃过最大苦头仅限于早起制艺。

然而,镜花水月般生活破碎在四岁那年中秋。母亲体弱下艰难产子,以致未见幼弟睁眼便撒手人寰。

那时尚小不觉死亡可怕,只被祖母拥着告知日后由她哼曲哄自己入眠。

也曾疑惑过为何母亲一直赖在白床上不起,明仪觉得该去问问父亲怎么惩罚才好,以往自己是要被罚不许多食桂花糖的。

却只见父亲怀抱酒坛仰卧于地,泣不成声。

几日磋磨下只剩副形销骨立的身躯,只剩一眼望去不见底的哀愁。

待到母亲逝去七七,父亲安顿好府中诸事,便将书房中那卷画轴连着他一同送去遥远的靖江关。

自此,整整十年不复相见。

明仪常常会想,父亲会不会是嫌弃自己性格过于刁蛮,不然何至于十年不见一面?

这时倒常常遇见那位庶母,她会探望自己,带些亲手做的酥糕,或一些襦裙小袄。

连一向不对付的魏明容也消停很久,再见面时竟破天荒地问询最近怎样。

最后还别扭着说若是无聊可以寻她解闷,她新得的鹦鹉很有趣。

可明仪并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她讨厌下人小心翼翼看脸色揣度自己,讨厌慢慢脾性变差无法自控的自己。

可她太小了,走不出京都,只能日复一日地想念父亲母亲,黑夜降临便蒙在被中哭到力竭昏沉睡去。

祖母的和善破不开心中的死胡同,她好像患病了。

有段时日,听些仆妇嚼舌根知晓是幼弟的出生累死母亲,又失去理智开始怨恨明修。

现在想来何止是病了,简直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那段时日,她活像个烫手山芋。

最后,是大长公主将她接至身侧,延请名师开课授教,重学六艺礼制,细谈纲常伦理。

许是特意吩咐过,府中仆从一切如常,明仪倒是渐渐沉缓下去。

应该是惩罚自己幼年行事鲁莽,三年前她的临风榭走水,一场熊熊烈火烧得很是痛快。

她虽捡回小命,却被浓烟熏透了双眼,一时竟与半个盲人无异。

之后日日昏暗的生活中倒想通许多,儿时生母逝去并不是任何人的过失,随意迁怒仆从已是大错,若再不愿意走出画地为牢的囚房,母亲若泉下有知该得多伤心呢。

然而外界谣言已起,街坊更是众口铄金,她便认清形势长住老祖宗府邸养病学艺。

郡公府也曾几次派人邀回,大长公主清楚明仪心中踟蹰,均以无人陪伴为名义拒绝。待逢大小佳节便送回几日,或向崔氏请安或去佛堂祭拜亡母。

倒是幼弟明修,两人纵不在一处长大,也很是亲近自己,次次见面都要顶着圆滚滚的身子追在后面脆生生喊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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