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佛堂(18)18(1 / 2)

闻冕拿了块甜粿,囫囵咬了几口吞下去:“你既然都敢在我这里住下,我又为何不敢留你。”

沈知闲伸手小心捏起块糕点,耳垂上一点朱红小痣在打进来的光下熠熠生辉,透出一种花朵即将枯败前的艳丽。

“好吃,”沈知闲咬了一大口,嘴角向上提着,却有眼泪从眼眶里滑下来,“你从哪里弄来的?”

闻冕听到他说好吃就扬起了眉眼,还没来得及笑就看见一串剔透的水珠子顺着沈知闲过于消瘦而显得锋利到尖锐的下颔线掉下来,掉进敞开的领口里,沿锁骨往下洇开一道浅淡的水痕。

“你……”闻冕眼珠转了转,眼尾的红痣和沈知闲耳垂上的红痣成了相得益彰的一对,唇角挑着故意开了个玩笑,“怎的好吃哭了?”

闻冕在沈知闲之前伸出手,抹掉沈知闲眼睛上的眼泪,润湿的睫毛在他指尖上打颤,像是庙里那颗古树上一到秋末时节就四处乱飞乱飘的花。

沈知闲从盘子里拿起第二个,对闻冕的行为有一瞬的愣怔,但什么多余的都没说,反而故意眨了下眼,让鸦羽似漆黑的眼睫在他掌心轻轻扫了一下:“嗯。”

闻冕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毫无异样地一笑:“既是觉得好吃就多吃些。”

沈知闲口里嚼着软糯的甜粿,说话有些含糊,却有闻冕意料之内的执着:“你还没告诉我,这糕饼你是从何处寻得的?”

闻冕被沈知闲那双雾蒙蒙的凤眼一看,便知这个问题糊弄不过,稍微敛了点笑意:“我自有方法,你且安心吃,无须担忧。”

见沈知闲还想再说些什么,闻冕眼里的笑包不住般的溢出来,生将那双漂亮多情的桃花运弯成一双不那么典型的笑眼,盛满了逗小孩的两汪坏水:“我比你大上几岁,想着也担得起你一句兄长,小公子既自幼研读孔孟之言,也该知晓‘长兄如父’的圣贤道理,便莫要再反驳我了。”

沈知闲被闻冕忽悠出来的“想当你爹”的潜在含义打的措手不及,普普通通却莫名亲昵的公子两字逛荡了他两只耳朵。沈知闲耳朵也红脸也红,也不知是噎着了还是气着了,说话都乱了分寸:“我自是感恩你于野狗嘴中救下我,可你……你如何能算我兄长!更莫要提……提什么……”

沈知闲声音愈发小,到最后几乎含在嘴里,舌头像条濒死的鱼。

“那便不算,”闻冕本就没有做他兄长的想法,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按照你的说法,我高低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救命的恩情你打算如何报还?”

家破人亡与颠沛流离让沈知闲后天习得的隐晦的拒人千里的冷漠已经有了雏形,但他眼下除了闻冕再无他人可依靠,连目光都像一潭平淡的死水,他静静看着闻冕说:“悉听尊便。”

闻冕:“什么都行?”

沈知闲:“一言既出。”

闻冕递过去一杯茶:“待你束发之龄,以身相许。”

沈知闲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茶喷闻冕一脸:“当真?”

见闻冕盯着他,他又问道:“为何?你甚至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闻冕看他的眼神能拉出黏糊糊的金色糖丝:“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沈知闲盯着他,见闻冕不像在玩笑,便扬了扬眼尾,扬出了一种薄情寡义的味道:“如果这恩我不愿还呢?”

“无所谓,”闻冕毫不在意,“我自己讨便是。”闻冕笑出声来,颇为体贴地从沈知闲有些僵硬的手里拿过茶杯,看样子也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哪般叫沈知闲这种一肚子这书那经的小公子觉得惊世骇俗的话。

于是第一次听说报恩也能自助的沈知闲在心里默默下了个定论——闻冕的脑子恐怕是有点问题。

那天是大年三十,京城变成了灰白色,数不清的灯笼和鞭炮挂的到处都是,家家户户忙着吃肉忙着喝酒忙着团圆,顾不上叨扰庙里一群相伴古佛青灯的秃头僧。

回云寺一如往常一样的静寂,钟声和木鱼声掩盖了庙墙外的泼天热闹,俗世的一点喧嚣也渗不进来。

闻冕带着沈知闲爬上了屋顶,遥遥望着人间的火树银花,在遥不可及里体味着万家的红尘。而在烟花在夜空中大肆爆开时,沈知闲偏头看着闻冕,在短暂又清晰的火光里说道:“我姓沈。”

烟花同样照亮了闻冕的侧脸和痣,那一瞬美好漂亮的甚至让沈知闲想落泪,可明明是那人眼下生了一颗痣,想来应该比他更会泪水涟涟,更会温温和和地说些柔软又让人喜欢听的话。但实际上沈知闲觉得他像是一只蜥蜴,骨子里冷冰冰的,却有一副吊儿郎当的行为做派,天生的性感里淬了毒,沾久了容易尸骨无存。

“嗯。”闻冕轻轻地应了声,浓郁的年味不可避免地沾了他的身。

沈知闲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你不好奇我是谁?”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