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佛堂(17)17(2 / 2)

闻冕脚步一僵,脸上的笑添了层心虚,随后便架着沈知闲加快脚步,留下一个匆匆忙忙的狼狈背影:“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江湖救急!”

沈知闲就是在这片嘈杂和昏沉中,意识到雪花又开始飘下来了。

“那是我们初次见面。”沈知闲说到做到,如他所说的长话短说,把他们的初见精简成了反狗人士率性结交伤残病号的社会主义红色故事。

讲故事的人神色如常语调不慌,听故事的人倒显得不太自在。

沈知闲不小心压到了左手已经凝固的伤口,倒抽了口冷气也没影响他调侃:“这么看来,闻队的性格倒真是没什么变化。”

闻冕笑了笑,在另一对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公然将沈知闲往身后一挡,话却是对另一个自己说的:“是么,我怎么觉得变化不小呢?”

“怎么会?”十几岁的闻冕声音还显得尚为青涩,终于在两方人马见面后说了第一句话。他瞧上去十分友好地笑了笑,可算浮出了点故事里少年意气的模样,意有所指道,“我以为你和我想的一样。”

闻冕低低地笑:“或许吧。”

“你俩在打什么哑迷?”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赵越岭忍不住开口。

气氛像是融化到很薄的冰层,伸手几乎就能感受到另一边手掌传来的温度,冰薄到能轻易触碰的地步,本质上就成了一种悬而未决的危险。

“还想再听点故事吗?”沈知闲是个聪明又敏感的人,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他迅速意识到眼前的情况除了揭开血腥的谜底外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他选择孤注一掷地发问,迫切希望能解开套到脖子上缠绕的绳索,“万一对你们有帮助。”

他趁着短暂回暖的空档,思绪飘到几年前,接着道:“我原以为他是个游山玩水的富家小公子,没成想他的境遇竟与我甚是相似,”

“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沈知闲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他撑着身下又薄又旧的垫子起身,室内昏暗,只有零星的天光从不甚结实的墙壁里穿进来,像是长满水草的池塘里忽而游过一尾彩色的鱼,搅开了一瞬的清明。

落了层薄灰的台面上摆了几盏金贵的佛龛,佛龛估摸着是被常常擦拭,透着点暗金的光泽,靠近时仿佛能上面映出自己的影子。

而沈知闲此刻被幽幽地看了不知多久,莫名把他心里看出点委屈和不甘来。

“醒了?正好,来吃饭。”闻冕端了只盘子,上面摞了几个洁白的甜粿,一看便知没什么油水,但好歹胜在新鲜。

沈知闲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一个音节,他沉默着走向闻冕,接过递过来的已经凉掉的茶水抿了一点润了润喉:“这是哪?”

“回云寺,”闻冕接回瓷杯,一气呵成地将剩余的茶倒进喉咙,在少年人中也算突出的喉结上下一滚,“我和你一样孤苦伶仃,连住在这里都是偷偷摸摸生怕寺里的人发现。所以,我可能会让你对我失望。”

沈知闲的目光盯着瓷杯,面上八风不动滴水不漏,内里已经从金字塔塔尖一路旋转崩塌,风化成了无数绚丽的碎片。

“我……”沈知闲打了个磕绊,耳朵上泛起一层可疑的红晕,但还是正色道,“先不论是否失望,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不怕你带回来了一个弄的你不得安宁的祸患吗?”

闻冕笑了,高高束起的长发的发尾在窄窄的腰际处晃荡:“可是你又有多了解我?”

沈知闲无法反驳,只好把视线欲盖弥彰地放在那盘雪白的糕点上。他有太多的疑问,每一个都凌厉又瞬时,就像几年前他在沈府中捉到的一只蓝色蝴蝶,脆弱的翅膀扑闪几下,简单的花纹也变得让人眼花缭乱,恨不得让人折断下来细细欣赏。

他的幼时称得上是富丽堂皇,各色各样的人层出不穷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沈知闲本就极为早熟,更何况沈家周旋于血雨腥风的朝堂之中,可他从未见过闻冕这样明明毫不遮掩,却处处都让人看不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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