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佛堂（16）16（1 / 2）

孙奇浑身紧绷，张了张嘴但仍旧沉默，似乎是下了决心要和沈知闲对峙到底。

沈知闲“啧”了一声，薄薄的嘴唇抿出一道冷情又刻薄的弧度，倒十分衬他耳垂上的红色耳钉。

离沈知闲几步远的闻冕右眼皮忽然一跳，他装作随意地抬手按住眼尾，循着直觉将视线越过赵越岭，瞧见了谈笑风生亲密无间的沈知闲和孙奇。

看样子还是沈知闲在主动。

闻冕的笑容莫名变了味，迅速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在瞥到佛像前的供台时眼睛一弯，那颗小痣红的灼人，源源不断地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他给赵越岭递了个眼神，然后提高了音量：“诸位身心俱疲了这么久，饿吗？”

话音刚落地，古朴殿内从不同角落此起彼伏地传来一声声肠胃蠕动的尖叫，生怕闻冕话音落空似的，十分配合，万分应景。

沈知闲被这近十人一齐肚子轰鸣的大动静吸引了兴趣，又深深地看了眼孙奇后便饶有兴味地将注意力放在了闻冕身上。

闻冕笑意盈盈地点了下头，在几道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伸长手臂轻轻松松地往供台上一捞，早有预谋地将一份颜色洁白的糕点端在手上，动作自然地向前一展示：“水果什么的不太新鲜，我看这糕点还能入口，诸位垫垫肚子，别饿出事儿来。”

那糕点形似满月，质地软嫩，散发着一缕缕甜香却不腻，像是某种气味清淡的花。再和供台上其他肉眼可见已经僵硬的糕点相一比较，这糕点过于上好的卖相几乎显得独树一帜起来。

特殊的事物都有变成特殊事物的理由，在场所有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简单道理，闻冕不可能意识不到。

就算退一步说这盘糕点没有问题，那也是给这尊大佛的供品，在这老神仙的眼皮子底下拿属于人家的供品去给大家分着吃，基本没有可能不遭报应。

“……小冕，这样不好吧？”幸存者们不动作也不说话，倒是刘策靠着墙坐的板正，好像忘了刚见面时的那点小不愉快，无意地在语气里带上了长辈关心教导的意思。

闻冕看向刘策，察觉到这话他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心思，于是唇角笑意不变，真的摆出了点小辈谦逊求教的模样：“刘主任，您的意思是？”

“这毕竟是供品，况且还是在扭曲空间里， ”刘策把滑下来的眼镜推回去，见闻冕没说话就接着说，“我们如果就这么把供品吃了，也是对佛门的不尊重吧？会不会犯了忌讳？”

闻冕垂眼打量着盘里的糕点，漆黑的眼睫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对于我的工作来说，比起虚无缥缈的神佛，我更在意你们能否好好活下来。”

闻冕重新抬头，他本就不喜香火寺庙，此刻更是对面前这巨大的佛像生出一种浓浓的厌恶，再开口时把嘲讽挖苦藏在玩笑的口吻里：“好一个泥做的菩萨。”

这句话被他含在嘴里，糊弄似的念了一遍就没了下文。闻冕用两指轻捏起一块雪团般的糕点，指尖一用力，酥软的点心从中间裂了条口，他不经意地扫了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还不错——这是什么糕点？等出去了我也买点儿。”

“是甜粿。”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以至于虽然还有些稚嫩，但也让闻冕瞬间眯起了眼睛。

两道单薄的身影从佛像身后的阴影里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大大方方地冲洋相百出的众人作了个揖，抬眼时却和闻冕一起僵在了原地。

沈知闲起身走到闻冕身边站定，本意是想在保命之余看个热闹，不成想吃瓜吃到了自家身上，惹了身奇奇怪怪的火。

“是你们。”方嘉柯看着那两人，反应倒最是淡定，甚至怀着点对闻冕诡异的怜悯心说了句话，将惊成一排标点符号的同事们的五魂七魄勉强拉了回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方嘉柯听的墙角的两位正主——才加载到少年版本的闻冕和沈知闲。

“啊……这个……要不你们慢慢聊，那个小温，愣着干嘛呢，去把你闻队手上拿的……‘甜粿’，对吧？把那个拿来给大家分分。”

赵越岭和方嘉柯一人一边架住温故，生拉硬拽地把这震惊到木讷在原地的倒霉孩子推到一边，又分别循了个理由，火速尿遁。

沈知闲——大号的那个，在一片风卷残云后最先接受了眼前颇为离谱的一切，歪头盯着刚到自己胸口的身着破旧青衫的两个小孩，竟然率先笑出了声：“我在古代这么落魄的吗？”

闻冕闻言，把剩余的惊讶全挪到了沈知闲的身上。其实他在看到这般光景时心里没多大波澜，因为在曾经的救援中偶尔见过幸存者出现这样的状况，说白了，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前世今生”。

这种情况不会对如今正活着的人造成恶劣影响，毕竟往事随风走，岁月不回头，前世更是孟婆不允许来往生魂记得的东西，所以只要不是哪天后世突然蹦出来就无伤大雅，从某种程度上还可以称一句幸运。

于是在五花八门的回忆里，这反而是那些既玄乎又看不到摸不着，但还被人们一直苦苦追寻的缘分留下的几个惊喜盲盒，盲盒不知道自己会被谁拆开，拆盒的人自然也不知道会拆到什么。

闻冕是清楚这一切，所以只是对这种“幸运”居然会降临到他头上产生了点短暂的错愕，可身为幸存者的沈知闲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