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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莱斯顿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他最近的一首诗为什么会叫作《谁会眷恋没有星星的夜空?》了。”

“单看表面,你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会写诗吧?”

普莱斯顿思考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蒂凡尼,”他说,“但是你的脸色不太好。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你的脸色其实非常不好。要是你能变成别人来看看现在的你,你也会说你的状态非常差的。你看上去就好像根本没合过眼一样。”

“我昨天晚上至少睡了一个小时呢。前一天我还打了个盹!”蒂凡尼说。

“真的吗?”普莱斯顿说,毫不妥协,“除了今天的早饭之外,你上一次好好吃饭是什么时候?”

蒂凡尼现在仍然觉得轻飘飘的:“我想,我可能是昨天凑合吃过一顿吧……”

“是吗?”普莱斯顿问,“凑合吃一顿,打了个盹?好像没人能这么活命吧?这样下去人会死的!”

他说得对。她知道他说得对,可是这只是让事情更糟糕了。

“你听我说,我现在正被一个可怕的敌人追踪,凡是被他俘获的人,都会完全沦为他的傀儡。我必须和他较量!”

普莱斯顿很感兴趣地四处看了看:“他也能俘获我吗?”

想要毒药的人,自然会得到毒药,蒂凡尼想,普劳斯特太太,谢谢你教给我这么有用的一句话。“不,我觉得不会的。你必须是‘对’的那种人——哦,应该说是错的那种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要的是性格中有邪恶因素的人。”

普莱斯顿头一次显得有点忧惧了:“我也干过一些坏事的,不瞒你说。”

尽管突然间觉得很疲惫,蒂凡尼还是微微一笑:“你做过的最坏的事是什么?”

“我有一次逛集市,从一个小摊位上偷了一包彩色铅笔。”他昂然地看着她,好像等着她尖叫着发出声讨,或是蔑视地对他指指点点。

她却没有这样做。她只是摇了摇头,问:“你那时候多大?”

“六岁。”

“普莱斯顿,我觉得我那个敌人可能永远都没办法侵入你的头脑。不说别的,在我看来,你的头脑太错综复杂,里面塞的东西太多了。”

“好吧,蒂凡尼小姐,不过你真的需要休息了,好好地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吧。什么样的女巫能照顾其他人呢,如果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话?我记得有一句拉丁语‘Quis custodiet ipsos custodies’,翻译过来就是‘谁来守护那守护者?’。”普莱斯顿滔滔不绝地说着,“放到我们这里,就是‘谁来照看女巫?’,也就是‘谁来关照那关照别人的人?’。此时此刻,这个人看起来只能是我。”

蒂凡尼彻底投降了。

城市中的浓雾像厚厚的帘幕,普劳斯特太太穿过这浓雾,匆匆走向阴森森、黑沉沉的丹迪监狱。她所到之处,连雾气都驯顺地向两边退避,等她走过之后,它们才再次合拢。

监狱长正在大门口等着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麻烦你了,太太。但是我们觉得,有件事最好先让你了解一下,然后再正式开始调查处理。我知道女巫们现在有点不受人欢迎,不过我们一直都是把你当家人看待的,你理解我的意思吧。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你父亲。他太能干了!用七点二五秒就可以吊死一个犯人!绝对的无可匹敌。再也见不到像他那样的刽子手了。”监狱长说,他变得严肃起来,“言归正传吧,太太,你待会儿要看到的那一幕,是我希望自己永远都别再看到的。它真的让人心里很乱。我想,到了这种时候,就非找你不可了。”

普劳斯特太太在监狱长的办公室里把斗篷上的水珠抖掉,她能嗅出空气中悬浮的恐惧。远处传来了呼号声和哐啷哐啷的乱响——当一座监狱里出问题的时候,你总能听到这样嘈杂的声音。监狱,究其定义,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大群人全都挤在一起,所有的恐惧、仇恨、忧虑、惊惶和虚妄一个摞在一个之上,你想喘口气都做不到。她把斗篷挂在门边的钉子上,搓了搓手:“你刚派到我们店里的那个孩子跟我说,有什么人越狱了?”

“是的,是第四区的一个犯人,”监狱长回答,“名字叫麦金托什,你还记得吧?他进来有一年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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