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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夫人怒吼着,拼命想拽动她的手杖,可是不论她的胳膊还是手杖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再过一小会儿,你的手杖就能动了。”蒂凡尼说,“只是,如果你还想拿它去打别人,我就让它断成两半。我这么说不是吓唬你——我这是提前通知你,我可是说到做到。”

公爵夫人的眼里都快冒火了,可是蒂凡尼脸上一定有某种神情,是她这种冥顽不灵之人看了也要怕上几分的。她手一松,手杖掉到了地上:“我跟你没完,你这个小巫婆、小贱货!”

“只说女巫就够了,太太,不用说别的。”蒂凡尼说着,看着公爵夫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厅。

“咱们要倒霉了吗?”普莱斯顿轻声问。

蒂凡尼稍稍耸了耸肩。“我会确保不让你倒霉的。”她说完又想起来,也不能让中士布莱恩倒霉,对,一定不能。她四下一看,那些正在暗中观望的仆人们都把脸匆匆扭开了,好像害怕什么似的。其实我没用什么过分的魔法,她想,我只是坚持自己的立场而已。你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因为那是你的立场呀。

“我刚才真有点担心,”普莱斯顿说,“我以为你会把她变成一只蟑螂,一脚踩扁呢。我听说女巫有那个本事。”他满怀期望地追加了一句。

“嗯,你说的那个倒也不是不可能。”蒂凡尼说,“可是女巫是不会去做那种事的。有一些技术上的问题。”

普莱斯顿明智地点着头。“嗯,是啊。”他说,“首先,体重不同就是个问题。你要么会变出一只超级巨型蟑螂,有一个人那么大,沉得它自己都受不了,要么就变出好几十、好几百个人形的小蟑螂。不过我想,问题在于这些蟑螂的脑子会不好用——哦,当然了,要是你的咒语用得对,你可以把那个人身上变不成蟑螂的多余部分变成一只大桶,那样的话,那些蟑螂腻烦了自己小身板的时候,就可以跳到这个大桶里,重新体会一下‘大’的感觉。可是这样一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万一大桶的盖子掉了,又碰到饿肚子的野狗跑过来,那就糟了。抱歉,我说错什么了吗?”

“呃,没有。”蒂凡尼说,“嗯……普莱斯顿,你有没有觉得你太有才,当卫兵是埋没了你?”

普莱斯顿耸耸肩。“呃,别的卫兵都觉得我挺没用的,”他轻松地说,“大伙儿还觉得我脑子肯定不正常,居然会说‘妙不可言’这么复杂的词。”

“可是,普莱斯顿……我看得出你挺聪明,学识也渊博,你肯定知道‘渊博’这个词的意思。为什么你有时候要装傻呢?我是说,像你说什么‘异师’还有‘快活驴子定律’的时候。”

普莱斯顿咧嘴笑了:“我不幸生为一个聪明人,小姐。我的切身体会是,有时候那么聪明不见得是好事。所以我还是得小心点,省得惹麻烦。”

此时此刻,蒂凡尼觉得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快离开这间大厅。那个可怕的公爵夫人无法再造成更多的伤害了,对吧?可是罗兰,他最近变得这么奇怪,看他那个样子,就好像他和她从来不是朋友似的,听他说话呢,好像他相信所有那些针对她的诽谤……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哦,也许……他是因为父亲去世了,心情不好,可他总还是让人感觉……不像他自己。现在,他沉浸在地下墓室的寒意中,在对父亲作最后的告别,在说着那些他从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他想用自己的声音驱散沉寂,他想找回昨天,并把它牢牢地钉在当下,可就在这样的时候,那个讨厌的老太婆还要跑去骚扰他。

大概好多人都是这样吧,失去了亲人才知道怀念。蒂凡尼见过不少丧葬场合,有些是近乎喜剧的,去世的是那种可敬的老人家,他们寿终正寝,放下了尘世流年的担子;有些则很悲惨,死神费了一番力气才收走了他分内的东西;有些则平平常常——人没了,有点让人难过,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像满天星光中寂灭了一点。她曾经一边沏着茶,一边安慰着别人,一边听着那些关于往昔岁月的催人泪下的故事(讲这些故事的人总觉得他们心里还有好多应该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一边就在心里想啊想啊,然后她得出的结论是:那些没有说出的话语并不是属于过去的,而是给人在此时此地铭记的。

“你喜欢‘谜团’这个词吗?”

蒂凡尼吃惊地看着普莱斯顿,她满脑子想的还都是那些未曾被人说出口的话语。“你说什么?”说着,她皱了皱眉。

“‘谜团’这个词,”普莱斯顿蛮配合地重复了一遍,“你念起这个词的时候,心里会不会觉得好像看见一条古铜色的蛇,盘成一团在睡觉?”

哦,蒂凡尼想,在这么一个日子里,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个女巫)听到他说这种话,都会觉得他是在犯傻吧。我可一定不能那样。

普莱斯顿是整个城堡里装备最差的卫兵。新兵总是这样,人家发给他的锁子甲裤子上全是窟窿【31】,这表明,和我们知道的不同,蛾子是能蛀透钢铁的。人家发给他的头盔呢,是那样的,不管你的头有多大,都能套到你头上,还能特别显眼地暴露出你的耳朵。别忘了还有他的护胸甲呢,上面的洞也特别多,都能当漏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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