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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守护似的目光总是那么机警,搞得别人都不自在了。普莱斯顿看东西的时候确实特别全神贯注。真的是全神贯注,那些东西都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们是被人看了。蒂凡尼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他想的东西一定很多很多。

“嗯,这么说吧,我必须跟你承认,我从来没考虑过你说的这个问题,‘谜团’这个词嘛,”蒂凡尼斟酌着说,“确实有一种金属的质感,还滑溜溜的。”

“我喜欢字词,”普莱斯顿说,“‘饶恕’,听着不正是那么一回事吗?就像一块丝绸手绢轻轻地飘落下来,覆盖住过往的仇怨。还有‘窸窣’呢?你觉不觉得它听起来很像什么人在悄悄地密谋什么,像那幽暗处的秘密……对不起,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嗯,我确实觉得有点不对。”蒂凡尼说着,看着普莱斯顿布满忧虑的脸庞。“窸窣”是她特别喜欢的一个词,除了她自己以外,她从来都没见过有谁知道它的,“你为什么要当卫兵呢,普莱斯顿?”

“我不太喜欢放羊;也不够强壮,当不了庄稼汉;手太笨,做不成裁缝;又怕淹死,不敢跑去当水手;我妈教我读书写字,我爸很不赞同。因为我干不了什么正经工作,家里人就打发我去欧姆教廷当实习牧师。我倒是挺喜欢那里的,在那儿能学到很多有意思的词,可是他们又把我赶出来了,因为我太爱提问题,像什么‘这是真的吗’一类的。”他耸了耸肩,“其实我挺喜欢当卫兵的。”他伸手从护胸甲里掏出一本书来(在那块护胸甲后面,一座小型图书馆都藏得下),接着说道,“只要别让人看见,你就可以随便看书;你在执勤过程中遇到的那些形而上的问题也挺有意思的。”

蒂凡尼眨了眨眼:“我有点没跟上你的思路,普莱斯顿。”

“是吗?”他说,“嗯,举个例子吧,我值夜班的时候,如果有人到了城堡门口,我肯定要问‘是谁来了,是敌是友?’对吧?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当然是‘没错’。”

蒂凡尼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对。现在她有点明白普莱斯顿为什么从事这份工作会遇到障碍了。他还在接着说:“如果门口来人回答说‘朋友’,谜团就开始困扰我了,因为他说的很可能是谎话。可是我那些夜游归来的同事们也很机灵,他们发明了绝密语来回答我的问题,那就是,‘别埋头看书了,普莱斯顿,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什么是‘绝密语’?”蒂凡尼不是很明白。这个普莱斯顿真是蛮神奇的,他能把一些莫名其妙的字攒成一个还有点意义的词,这种人不是很多见吧。

“‘绝密语’就是一种暗号,”他解释说,“严格来讲,它指的是你的敌人学不会的那种词。比如,假设公爵夫人是敌人,那我们就应该选择‘请’这个字来做绝密语。”

蒂凡尼强忍住才没有笑出来:“你脑子这么灵,早晚要给你惹麻烦的,普莱斯顿。”

“嗯,不过脑子灵总还是有点好处的。”

远处的厨房里传来一声尖叫。人和动物的区别之一就是:听到危急的呼叫,人会往那里跑,动物却是赶紧逃。蒂凡尼紧跟在普莱斯顿后面跑进了厨房,已经有别人先于他们赶到了。几个女仆正在安慰厨娘柯伯太太,她正坐在椅子上抽泣着,一个女仆在帮忙把一条毛巾缠到她胳膊上。地板上冒着水汽,一口黑乎乎的大锅侧翻在地上。

“我告诉你们,它们就在那儿!”厨娘抽咽着说,“它们扭啊扭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样子。它们还又踢又踹,喊着‘妈妈!’。它们的小脸,我永远也忘不掉!”说着,她又哭起来,哭得那么凶,都快断气了。蒂凡尼冲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厨房丫头招了招手,对方却好像挨了打一样,直往后退。

“嗯……”蒂凡尼说,“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怎么了——你拿那个桶干什么?”这话是对另一个女仆说的,她正忙着把一只大桶从地窖里拽上来,在一片纷乱当中突然听到有人问话,她吃了一惊,手一松,桶掉了,碎冰撒了一地。蒂凡尼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姑娘们,烫伤是不能用冰来冷敷的。你们可能觉得冷对热是个调解,其实不然。搞些茶水弄得温凉些——不要太冷了——让她把胳膊泡到里面去,至少泡一刻钟,这样才对,听清了吗?好。现在麻烦你们告诉我一下,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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