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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凡尼觉得她确实需要多加小心。“普劳斯特太太,”她说,“我想,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笑点’,我现在明白是什么了。”

“是吗,孩子?”

“我刚才以为你身为真正的女巫,只是用假女巫的行头把自己打扮成这样而已……”

“嗯,然后呢?”普劳斯特太太问着,她的声音像蜜糖一样甜腻。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当然挺可笑的。但其实是我想错了,真正的笑点在别处,而且它不是那么可笑的。”

“哦,那是什么呢,孩子?”普劳斯特太太说着,现在,她的声音里好像藏着一座不祥的姜饼屋了。

蒂凡尼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看到的这张脸,其实就是你真正的样子,对吗?你卖的巫婆面具都是按照你自己的样子做的。”

“好眼力!看得真准,亲爱的孩子!只不过,这其实不是你看出来的,对吗?是你感觉出来的,你跟我握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对吧。还有——算了,还是快走吧,咱们要把你的扫帚快点送到矮人那里去。”

她们走出店门的时候,蒂凡尼首先看到的是两个男孩。一个男孩正用一块石头瞄准商店的玻璃,想砸过去。他看到了普劳斯特太太,四周顿时变得一片死寂。然后老巫婆说:“砸呀,孩子。”

男孩看着她,好像把她当成了疯子一样。

“我说了,砸呀,孩子,要不然你就要倒大霉了。”

男孩确信她是疯了,便把石头向着窗户扔去。窗户却捉住了石头,又把它朝着男孩扔了回去,把他砸倒在地。蒂凡尼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见一只玻璃手从玻璃窗上伸出来,抓住了石头。她也看到了它把石头扔回去。普劳斯特太太俯身去看那个倒在地上的男孩,他的伙伴已经拔腿跑了。她说:“嗯,你会好起来的。不过要是再让我在这个地方看见你一次,你就永远都别想好起来了,懂吗?”然后她转过脸来对着蒂凡尼,“我们这种开小店的,其实也挺不容易啊。”她说,“走吧,这边来。”

蒂凡尼有点不知道谈话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她决定还是问点不痒不痛的:“我一直不知道城里还有真正的女巫。”

“哦,城里有好几个女巫呢,”普劳斯特太太说,“我们都是尽力而为,在别人需要的时候提供一点帮助。就像刚才那个男孩,他这回肯定会长点记性,再不会去掺和别人的事了。我也很开心,因为我给了他这个教训,他这辈子都不敢随便破坏别人的财产了。否则的话,你信不信——刽子手早晚要请他上绞架的。”

“我真的不知道在城里也可以当女巫。”蒂凡尼说,“我原先听说,女巫要脚踏坚实的地面,最好是山岩。可人人都说,城市是建在软塌塌的泥巴上的。”

“城里也有砖石结构的地基呀,”普劳斯特太太轻快地说,“它们用的是花岗岩和大理石,还有黑硅石,还有各种各样的沉积层矿物质,我亲爱的蒂凡尼。从前,这个世界在火中诞生的时候,那些石头都曾经跳跃过、漂移过。你看到路上这些卵石了吗?它们当中的每一块,都是沾染过鲜血的。不管你往哪里看,都能看到石头和岩块!还有那些你看不到的地方,也都藏着石头和岩块!有这么一种感觉,你能想象出来吗?我是说,让你的骨骼向下探寻,触到那些活着的石头。再想想,我们都用石头做什么?宫殿、城堡、陵寝、墓碑、豪宅、城墙,哦,很厉害吧!而且这里有的,不仅仅是这一座城市。城市建筑在城市之上,它的地基是它之前存在于此的所有城市。还有一种感觉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在一块古老的石板上躺下来,让它的力量把你向上托举,背离世界对你的牵引。还有一点,就是每一块石头都可以为我所用——我所知道的魔法也就由此而来。石头是有生命的,而我就是这生命的一部分。”

“是的,”蒂凡尼说,“我懂。”

普劳斯特太太的脸突然凑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那个可怕的弯钩鼻子都快碰到蒂凡尼的鼻子了,那一双黑色的眼里,则像有火光在燃烧一样。威得韦克斯奶奶有时候会显得很吓人,但不管怎么说,威得韦克斯奶奶不是个难看的人;普劳斯特太太则活脱脱就是那种童话里走出来的邪恶老巫婆。她的脸丑得像个诅咒,她的声音呢,就是老巫婆把小娃娃骗进烤箱,然后烤箱门“砰”地关上之时那种轰响。一句话,她就是夜晚时分人们所有恐惧的总和。

“哦,你说你懂,是吗,穿着漂亮绿衣服的小女巫?你懂什么呢?你真正懂得的是什么呢?”她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嗯,你确实懂很多东西,比我预想的要多,我看出来了,”她说着,松了一口气,“波涛下的大地,白垩岩层核心的燧石。嗯,不错。”

蒂凡尼从没在白垩地见过矮人。不过,在高高的山上常有他们出没,他们总是给人推着小车在干活的印象。他们买东西也卖东西,还给女巫制作扫帚——极其昂贵的扫帚。但其实说起来,女巫很少去买扫帚。扫帚都是你的前辈传给你的,世世代代就那一把。有时候需要换个新杆子,有时候需要添些新的扫帚毛,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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