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日里的久别重逢1(2 / 2)

阮珩的声音依旧沉静,松云却惊得掉了下巴。

“啊?那……那那那……那怎么办?”

“母亲带他去外祖家,也是见见舅母们,要尽早定一门亲事。”阮珩说。

阮正业虽有个世袭的公爵,但并没有什么实职,而江夫人的父亲是扬州知府,虽不是什么天大的官,但人脉极广,与江南总督柳家更是交好。大公子毕竟年龄已经不小,要在短时间内寻一个门当户对的良配,自然是不得不依赖外祖家了。

松云还有些愣愣的,没从震撼中缓过来。大公子是江夫人亲生的长子,一直是阮家名正言顺的承嗣嫡子,原本将来封世子、袭爵都是毫无疑问的,但眼下分化成这个样子,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阮家的这份家业将来由谁承袭,这个问题一夜之间也变得悬而未决起来。

松云虽然未必懂这些,但大公子分化成坤泽,将来也就无法在外面建功立业,而多半要困守家中了,这点他是知道的,但凡男孩子,哪个会想要分化成坤泽呢?

不过,大公子毕竟有他的富贵尊荣,不是小小的松云该顾虑之事。

“那少爷你分化了吗?”松云忽然想到这茬,连忙仰着脸问,他的面孔虽然长开了许多,脱去了不少稚气,也有了些少年的风采,但眼神里还是有种天真的气息,呼之欲出。

阮珩有些无奈,但他也习惯于松云的迟钝了,便点了点头,说自己已经分化成了乾元。

松云不由得十分欢喜,又有些毫不意外的得意,脸上绽开一笑:“我就知道,二少爷最厉害了,要是说给魏侍君说,他更不知要欢喜得如何呢!”

阮珩是魏侍君生的。阮正业的夫人江氏,是一个中庸女子,江家与阮家联姻后,便在族中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里,选了这个身为坤泽的魏氏子送到阮家为侧室,辅佐江氏。时下许多有中庸女儿的人家,要与乾元家攀亲时,都会用这种陪送坤泽的方法。

江氏身为中庸女子,生育本就不易,幸而生了嫡长子阮珵和三公子阮璎,而其他的子女都是阮正业的坤泽们生的。

作为唯一的庶子,阮珩对自己的分化结果显然并无一丝得意,相反,在长兄的分化状况如此,而三弟又还未分化的情况下,他这个乾元的身份就变得尴尬极了。

江夫人虽然表现得宽宏大度,但世上没有哪个正房太太会甘心看着侧室所出的庶子承袭家业。

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但松云显然没这个心眼。

阮珩忍不住揉了揉眉毛,摆出一幅十分严肃的表情告诫他:“提前告诉你这些事,不是叫你得意的,家里家外,都不许拿兄长跟我分化的事说嘴,跟谁议论都不许,让我听见了,一定打你。”

阮珩虽然并没有疾言厉色,但语气之下的严厉不容置疑。

松云简直被阮珩突然严肃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保证:“我知道了,少爷,我一定不说,打死也不说。”

车内温馨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松云低着头作鹌鹑状,又抬起眼睛偷瞧阮珩的脸色。阮珩是很少对他如此的,大部分时候都又和气又关爱,松云有点委屈,又不敢说,害怕。

阮珩见他这副德行,又心软,觉得自己毕竟太严厉了,可松云真是个小傻子,三年了也好似光长了个子,完全没长心眼,自己要是不吓唬他,还不知他会怎样祸从口出。

阮珩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抚他一下,那人就先自己委屈上了。

“少爷怎么一回来就要打人啊,你都从来没打过我呢……”松云在角落里垂着头,嗫嚅着说,手里头还纠结地攥着衣角。为了来接他,松云今天穿的是新衣服,浆洗得很挺拔,阮珩看出来了。

阮珩知道他想什么,三年都没见了,一见面不说亲亲热热的,反而要吓唬他,松云多半是生怕三年未见阮珩就换了一幅硬心肠,变成个刻薄的主子,从此要苛待他,要给他罪受了。

“谁说要打你了?”阮珩叹了口气,“说的是让你听话。”

“我听话,少爷。”松云赶忙说,听见他语气和缓,才放松了不少。

阮珩点了点头,他知道松云虽傻,却是个老实的,自己的话他没有不听的,便又安抚了他几句,然从自己腰上解了一个羊脂玉坠子来,递给他。

“赏我的?”松云便又喜笑颜开,脸上的委屈和畏惧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久别重逢自然要有赏物,阮珩在老家乡下守孝了三年,身上什么配饰都不准带,遑论购置新的了,况且他作为庶子,本身就没什么阔绰的手笔可以拿的出来,如今能拿出这一块好玉,实属不易。

“谢谢少爷!”松云欢喜得很,他也不知玉佩值多少钱,但他觉得只要是少爷赏的一定是好东西,他都喜欢。松云把玉佩好好地系在腰上,又抻了抻,反复确定不会掉下来,看得出来是珍爱得不得了。

松云就是这样,从小都是,给大棒就哭,给甜枣就笑,没心眼,却也没一点坏心思,见他一点都没变的那副憨样子,阮珩也忍俊不禁。

“侍君如今怎样了?”阮珩问。

松云在车窗透进来的阳光下,美滋滋地欣赏着那块羊脂玉的色泽,见问才回过神来,连忙回话。

“他好着呢,上次我娘去见他,还说他气色好。十六小姐也好,都会跑了。”

十六小姐是魏氏在阮正业离家守孝前怀的,前年生下来,如今也三岁了。阮家公子就三个,但小姐极多,光魏氏生的就有四五个,十六小姐现下是最小的了。

十六小姐因为排行十六,家里下人这些年都唤她石榴,是个寓意好,又可爱的小名。

阮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松云知道阮珩在这方面的心思,从小跟着阮珩久了,他就是再迟钝也揣摩得出来,阮珩极孝顺,魏氏在阮珩心里的位置自然是很重的,不过,从礼法上来说,他又不能重过阮珩的嫡母江氏。

太太江氏虽然表面上有很贤良的名声,从来不会与妾侍争长短的,但实际上,人人都知道,大太太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绝不会宽容任何来自妾侍和庶子女的冒犯的。

阮珩虽然是魏氏生的,但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太太房里,由太太一手养大,而从小到大,阮珩都很少被允许与自己的生母见面亲近。

因此阮珩就算再关切魏氏,大部分时候也只能压在心底,而不能轻易表露出来。

松云有这种默契,便放低了声音,又细细地给阮珩讲了不少这三年来家里的事和魏氏的事。

他能在这方面有这样的眼色,实在也是很不容易了。对他讲的话,阮珩听得很用心,但还是一贯沉默着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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