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这条小鱼在乎65(1 / 2)

三件命案的凶手全部缉拿,审理的审理,记录的记录,整个大理寺上下因赶着休沐前结案而忙碌热闹着。

只昏暗的牢房依旧清冷。

吴氏枯坐在铺了张草席的冰冷石床上,平静望着高墙上小窗里被铁栏杆切割的夜空。

不多会脚步声响起。

是狱卒来开房门了。

“吴婉儿是吧?杀害董见问的真凶归案了,你可以出来了。”

她猛然起身,却因腿麻仓惶跌下:“惊絮,惊絮她……”

“听说是杀人未遂被制服了,那倒霉鬼好像是你男人?虽说子孙根被冻坏了,下半身也没知觉了,仕途肯定是毁了,但好歹捡回一条命来。”狱卒唏嘘不已。

“大人可知这案子要怎么判?”陈章清将她当随意可换的玩物,她自不会担心他分毫,她唯一挂念的是她那三个姐妹。

“不好判啊……”

妻弑夫是以下犯上,两个颇有名气的教学博士,一个从六品官员,一个太傅之子,能好判么?

讲不好这一辈子就判进去咯。

“不过还有回环的余地的,”狱卒见她眼眶发红,瞧着怪可怜的。

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寺卿都要写折子结案了,鬼手大人带着少卿找了他一趟,现在整个大理寺都在翻找卷宗,可见正为这事儿想法子呢!”

吴婉儿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想找到以往情节更严重的案例,以此为她们开罪!

这工作量相当的繁浩,绝非举手之劳或心善为之,如此不辞辛劳,应当不只是想为她们减刑——那位姓沈的小姑娘是真心实意想做出点什么。

然而不辞辛劳的沈某人此时已美美从大理寺早退了。

卷宗都是机密,她一介大理寺编外人员怎能贸然插手?自然不如人家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这样的人物名正言顺。

她的卷宗?不存在的,是他们的卷宗!

于是,沈鱼跃在两人眼巴巴的视线中迈着愉悦的步子回了家。

然而封流尘入夜回来,又收拾了一番应约而来时,却发现此人仍伏案奋笔疾书着。

沈鱼跃嫌冬季的书房太清寒,特地在自己房中辟了一角做书案,这件事封流尘是知道的。

那桌子很大很宽,上面凌乱放着几本书和已经写满东西的几开的宣纸,倒显得坐在案前的沈鱼跃小小一只。

他轻轻走近人身后:“在写什么?”

沈鱼跃叫他吓了一跳,飞出去的一撇末端留下一块墨迹,“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蓦地注意到他披肩的外衣下是一身舒适的寝衣,她不动声色朝人嗔怪着。

“我敲过门的,”封流尘表情无辜,主动将自己的头送到沈鱼跃肩头,亲昵蹭了蹭:“你明日还要替那三人敛尸,既提前回来,怎不放自己休息?”

湿润的澡豆香味将她裹住,这人浑身香喷喷的是放了多少啊?

她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显:“我也想,但有更重要事情等着做呢。”语罢示意人看桌面。

封流尘微微起身朝前凑了凑。

纸上字迹不再是曾借阅奶奶的书时见过的娟秀小楷,而是一派飘逸潇洒的连笔行书,就是字大了些,还有些缺斤少两的。

这是她故乡那边的文字,他记得她提过。

他大致看懂了内容,是关于在国子监等书院与民间宣传法律知识的方案,其中涉及一些对女子权益相关律法的建议,还提到了希望能由官方出面建立一个家暴援助的组织。

里面提到的东西极具挑战与突破性,他前所未闻。

“在我生活的地方也有很多像蓁蓁、惊絮这样的女性,我的一位女性长辈从事相关法律援助工作,我拾人牙慧作了些改动。”

注意到人眼中的震惊,沈鱼跃补充道:“我知道做不到上面提到的程度,但我想尽力争取一下。

渺依在国子监女学有一定话语权,或许能争取到太子的支持,英国公府和晏三可以凝聚公侯与文人方的力量,需要走一趟,奶奶可以联络有意愿的诰命夫人们,封初尧及其背后的谢氏,还有商陆所在的太医院,能拉到助力么……”

沈鱼跃掰扯着手指梳理着。

烛光映在她的眼中仿佛一窜小火苗噗嗤嗤燃烧,她每算一指眼中的火焰便亮一分,认真的模样不亚于在验尸台上工作,可却比那时更光彩照人。

“啊,我说的多了,倒把你晾在一旁了,”注意到灼灼的视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话头。

“无事,”封流尘被她激动地心情感染,嘴角也不自觉噙着笑:“想法虽好,但落实前定要经多方讨论,你这缺斤少两的字可不好直接拿给别人看,我照着重新撰抄一份。”

“好!”

沈鱼跃从椅子上起身,将人一把按下,捧着人的脸便亲了一口,“先支付一个小报酬。你抄,我帮你研磨,你心心念念想知道的那些过去,我都说给你听!”

“……才没有心心念念!”他执起笔,耳尖却红了一片。

“是,是。”沈鱼跃眉眼弯弯。

“…………”

房内一时静了下来。

在墨石与砚台传来沙沙的摩挲声中,少年执笔,分心眼耳,听女子娓娓自述着过往。

月下窗前,屋暖人谐。

桃云与侍女们添灯唤茶都是静悄悄的,恐打扰到两人。

亲口讲述那些事,沈鱼跃发现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难。

痛哭的桥段其实没有很长,甚至很多细节也早已忘记,没有崩溃,也没有哽咽难言,她出乎意料地平静,将两三年的折磨用几句话便讲清了。

她无意诉说苦难,但她认为封流尘有权知道。

不过比起那些,她更愿意为他讲述儿时一家三口的游乐园,故乡桂花与娘酒的温馨,考试查分时的喜极而泣,讲第一次上解剖课见到大体老师的感受,讲小姨,讲她们遇见过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客户……

她按照自身成长的轨迹叙述,封流尘听着听着忽然明白自己写下的东西分量有多重。

父亲的转变与暴力,母亲的骤然离世与官府不公,她愈是一笔带过,他便愈能想到个中痛苦,只好在心中发誓以后定要加倍对她好,将过去的都补回来!

故事讲完,夜也深了。

见人还在写,沈鱼跃便先下去洗漱。

……

回来时,人已经搁了笔,但却还干坐在案前,她边擦拭着不小心沾了水的发尾,边往床边走去,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还坐在这呢?”

封流尘噌一下从椅子上起来,局促道:“那、那我走?”

沈鱼跃被他这反映逗笑了:“呀,某人来之前不是特意沐浴过,还换了寝衣吗?本以为这会儿你已经躺床上了呢,原是我自作多情,你没有想自荐枕席呀?”

封流尘脸噌一下红了,声若蚊蝇道:“我、我想的……”

沈鱼跃故意逗他:“啊?你说什么?”

“我说,”他声音大了一些,抬眼望见沈鱼跃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朝她走来。

沈鱼跃好奇他想做什么,便也站在原地等着。

“我是想自荐枕席,”只见这人停在她面前,牵着她的手抵在自己心口,“它在为你跳动,你摸到了吗?你……要它吗?”

心跳强而有力,手下的肌肉隔着亵衣依旧滚烫,软软的,有型的,手感很不错。

沈鱼跃抬眸:“暖床吗?”

“包君满意。”

“给亲给摸么?”

“任君采撷。”

“行,准了,”她拍拍人胸口,笑道:“把外披给我,你先上去吧,我将它和拭发的布巾一块放了就过来。”

封流尘红着脸点了点头,将外衣送到沈鱼跃手上。

目送人绕过屏风走到外室,他才褪了鞋袜,小心翼翼躺到床榻上将被子盖上。

分明是王府统一采购的寝具,他却觉得沈鱼跃的就是香香软软的。

被这样的气息围绕着,他有些雀跃地滚了两圈,平复心情后,想着依沈鱼跃的性子,又将自己挪到了外侧。

待沈鱼跃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脸蛋红扑扑,乖宝宝似的躺好的封流尘,后者见她来,将位置让给她,自个滚了一圈挪到里侧,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她。

还真给暖了床。

沈鱼跃失笑,吹灭最后一盏灯爬上了床。

正躺下,忽想到一件事:“你明日要穿的衣服好像没带来。”

“我有交代子明,若我没回去,明早就将衣物整理好了,送到,”他顿了顿,羞赧得音量小了下去,“送到你这里。”

“这样啊。”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听声音便知这人现在一定紧张得很。

封流尘确实紧张,浑身紧绷地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半晌——

“小鱼,你睡了吗?”

“怎么了?”声音带着困倦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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