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寄燕然(十七)(2 / 2)

  但虹只觑了一眼,就被刺得眼角酸热。

  荆苔看着当归一动不动,好像被定住了,任由血液流出身体,成为布匹的一部分。一个荒唐的念头冲上荆苔的心头,他看着当归的脸,只想到了两个字,“反哺”,或者说,“归还”。

  女子穿过风雪和大浪,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倒下。从她倒下的地方慢慢长出一株大树,干净的枝头像极了天空的裂缝,如蛛网密集,当归的呼吸也被切成无数块,直到白花抽出,如云似雾,白得像梦,像神迹。

  地面上升,波浪翻涌,金光遍撒,照进了陆地上的一座府邸——

  那便是,明府。

  也就在这同时,高飞的鸟群落下一枚灵蛋。

  鸟群飞来的地方,阴雨绵绵,正处于由水凝成的噩梦中,要等很多很多年后,等到一位不断逼进死地的王将它们拯救。

  圆滚滚的蛋不经意落进白花的拥抱中,觉得很温暖、很柔和,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家,于是它酣睡——我的家,它想。

  当归从父母身上剥夺的生命随着血液奔回到母亲的作品之中。

  血流够了,生命还没走,伤口却开始愈合,万物生灵都不肯收走亲子的命。斑斓的布卷左下角出现一枚小小的金印,像极了孔雀妖琉璃般的瞳眸。

  当归倏地跪下,双手捧起布卷,额上青筋崩崩直抽,心跳如雷,炸得他眼前白光阵阵。

  他竭力去看金印的隐现,靠得很近,那枚半个拳头大小的金印瞬间占据了当归整个视野,呼吸跟不上额角跳动的痛楚。很快他发现,原来当每一束血液从四肢百骸流回他两块灵骨的时候,金印上就会多出一个笔画。

  ——而那个字,实在太难写了。

  那是个,“臻”字。

  当归的眼睛睁得老大,两块灵骨都灼热地燃烧起来,仿佛背负了两幅由火制成的枷锁,藻鉴布很凉、很柔和,包容着烈焰和沸腾,就好像计臻坐在布机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块布是为谁而织。

  荆苔握住他不断颤抖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嘘。嘘。没事。没事。”

  “计臻姑娘,是织女锡碧的弟子?”玉珑难以置信道,“那不就是说,她有昧洞的传承?”

  王灼沉声道:“楼兄,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位前辈?”

  楼致缓缓点头:“……我就说为何她的命灯似熄未熄……原来如此。”

  “人是不能有两辈子的。”王灼轻轻说,他话音刚落,就见楼致眉毛微微一动,目光灼灼地看来,好似他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王灼疑道:“我说错了?”

  “当然没有。”楼致笑了,有些快意,眼神澄澈,“王兄说得很对。”

  王灼到底没问下去,却觉得楼致好像参透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他想不明白,但一定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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