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红发（1 / 2）
李信熠失足跌落，双脚悬空，双手拼了命在怪石嶙峋的崖壁之上摩擦，流下两道血迹。
少年眼看李信熠失足跌入悬崖，也怪自己说话太慢，一想到李信熠摔得粉身碎骨的惨状，心里倒不是多内疚，而是苦恼着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深深叹了口气，万念俱灰，不料下一刻便听到李信熠洪亮的声音从悬崖绝壁处传来。
“你他喵的，能说得再慢一点吗？我要是摔死，你小子怕是要困在这森林里孤苦伶仃一辈子。我看你年纪轻轻，连处都还没破吧！这林子里别的没有，母猩猩倒是不少！”
“母猩猩倒是不少，母猩猩倒是不少……”悬崖里回荡着。
少年死灰复燃，面无表情走到悬崖边上，毫不畏惧，弯腰低头向下看去。
他双眸凝聚着律，见眼下数十米的地方，有一凸起的石台，李信熠正站在那里气得跳脚。
“我，拉，你，上，来。”
听到超越一如既往的语速，李信熠便急了：“不用！我可是攀岩的高……”这“手”字还未吐出，便又听他两眼瞪大，一声惊呼。
少年看得真切，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硕大无比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硬是咬碎那足有六七米平方的石台，连同那李信熠一并吞入腹中。
巨蛇得逞之后，睁着叶绿色爬满红色虹膜的巨大眼眸，吐着血红的信子，缩回黑暗之中。
少年目睹惊恐一幕，仍然面不改色。
炬目之下，少年看出蛇怪所蕴含的生命气息能量，按照三六九等的说法，应该至少也有三级，玩家口中的下三滥，或是下三流。
虽说如此，但死在下三滥荒兽手中的玩家不计其数。他们属实狡猾，到了下三级这个阶段的荒兽，灵智已开，甚是难缠。在开服初期常常会听到玩家们在深受其害后，说着卑鄙无耻下三滥的畜牲此类这般的话。然而事到如今，敢说能单挑下三滥的玩家，也都算得上一流。
从四级荒兽开始，已不是目前的玩家能够单独面对的了，公会目前狩猎的最高等级为五，而且必然兴师动众，做足了准备，非第一线的玩家就连旁观都有生命危险！
中间水平的玩家，就算凝聚律看个半天，也看不出五级荒兽所蕴含的生命能量。因为力量悬殊，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所以在野外生存，看不出荒兽的生命能量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普通无害的动物，二则是，对于你而言非常危险的存在，如果你不想成为它们的食物，要么赶紧跑，要么装死求佛祖保佑吧。
然而此刻在少年看来就算四级，五级的荒兽又如何？比起他满脑子里的母猩猩，简直不值一提。
只听他的超越淡淡骂了句，“畜，生。”便见他一跃而起，双眼在黑暗之中犹如火炬，两脚居然悬空踏着气涟，突然屈膝一蹬，便又泛起一阵破空的气涟，整个人像一枚导弹，朝着巨蛇遁入的漆黑山洞中，发射了出去。
李信熠在巨蛇体内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昏天暗地。
在绿眼巨蛇挪动身体飞快游动的同时，他就像一块皮球跌跌荡荡，狼狈不堪。
混乱之中，他隐约看到火红的光芒，心想蛇的肚子里怎会有光？怕是滚烫至极的胃酸吧！见那阵火光飞快袭来，生死攸关之际，他双眸自黑暗中突兀亮起，眼前近在咫尺的可怕胃酸竟然在他凝神注视下变得缓慢起来。
——那邋遢剑士果真没骗我！等我回去，赏他一壶上等的好酒。
他心中这般想着，身体同时做出反应，调动律自他双手释放而出，在身前凝聚出一面白色律墙，“滋滋滋”犹如油炸的声音在不断蒸发溶解的律墙上传出，岌岌可危。
——好险，还好我反应快，这蛇仅如此了得，身体是什么做的，胃酸竟如同岩浆一般！
不等他多想，更多火红胃酸向他袭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李信熠苦苦支撑护在身前的一面律墙，然而巨蛇突然巨幅挪动身体，晃荡之下他再次失去了平衡，身前律墙突兀消散，只剩那火红光亮的胃酸，源源不断，向他喷涌而去。
他知道大难临头，怕是命不久矣，下意识将汇聚着气律的双手交叉护在面上。
滋滋滋，火红的光亮照亮他痛苦呻吟的脸庞，他全身都沾满了滚烫的胃酸，苦不堪言！
——要死了吗？都说了，天黑之前，要赶紧回家。
——不，不会的！这是游戏，玩家会在48个小时后复活，卷土重来。不要怕，不要怕，别傻了，玩家才不会真的死掉，你在怕什么？
——小甜瓜怎么办？48个小时后，她就算没有遇到危险，也要饿死了。
他想起小甜瓜母亲撕心裂肺的模样。
——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模样？如果她知道我有危险，也会像她那样担心害怕吗？
他想起了小甜瓜叫他英雄哥哥的可爱模样，想到了衣衫褴褛的剑客，孤儿院里天真的孩子，讨人厌的院长。他想到了孤独的镇长，暴脾气的铁匠，恩爱的牧师夫妇，河边洗衣服的婶婶们，还有水果店里体型臃肿的老板娘，还想到了那片璀璨星空下，靠在自己肩膀上哭泣的少女……
他痛得叫出声来，衣服被溅射开的胃酸烧得千疮百孔！身体各处都有腐蚀所留下的血肉糢糊的痕迹。
胃酸源源不断，沿着肉壁流淌着，已经蔓延到他脚下，很快就会堆积而起，直到将他吞没！
他向后退去，逼到了黏糊糊的死角，从超越里唤出白银长剑，将律附着在剑刃之上，狠狠劈去，却对坚韧的肉壁不起一点作用。
他用尽全力，不断劈砍着，然而又是一阵晃动，他朝着前方可怕的胃酸堆里，失足飞了出去。
——怎么办？
眼看就要跌入岩浆一般的胃酸里，仿佛时间冻结，一个画面涌入他脑中，一个看不清脸的模糊身影，好似只有六七来岁的男孩，双手叉腰站在高高耸起的山丘上，居高临下对他说话。
李信熠只隐约觉得，对于那个人，他有说不出的感情，暖洋洋的像是朝阳一般的感觉包围着他，然而却又像风，像迷雾一般，触摸不得。
为什么他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自己却不认得？
“信……”那个男孩语气温热地说。
紧要关头，他只照那个人说的去做。
专注于现在，专注于呼吸，专注于自身，筋脉，五脏六腑，你的律源自于命，生生不息。“开”！打开气穴，让体内的律得以释放而出。气穴乃气血汇聚、转输与出入之所，分布在周身各处。“放”！自血液之中释放，始终如一。“形”！控律成形。“凝”！凝聚成钢。
李信熠闭上眼睛，陷入前所未有的专注。
开，放，形，凝，这些律的基础技巧，他原来自小便学过了，难怪被认定为废物的自己可以那么快掌握，叫那教授自己律的剑客，有些怀疑人生！
然而传授他律的那个男孩究竟是谁？
生死关头他无暇多想，心无旁骛，随着记忆中的那个声音，打开气穴，从全身各处将律释放而出！控制汹涌澎湃的律紧紧包裹着自己，将不断输出释放的律凝聚成形。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释放点，扬长避短是主流炼律师修炼的核心观念。理论上，人体各处都有能释放出律的穴位，但在同一个人身上，不同的部位，释放的效率不一。根据自己所擅长的释放穴位，学习适合自己的技巧，才能把自己的才能发挥最大化。然而此刻李信熠居然打开全身窍穴，对他而言，这就像吃喝拉撒，稀松平常！
巨蛇体内，李信熠犹如裹着粉，被厨师丢入烧滚的油锅里的食材。越来越厚重的律将李信熠层层包裹，一时之间，那可怕的胃酸居然侵蚀不得，这李信熠怎么炸也炸不熟的样子。
绿眼巨蛇似乎感觉到了肚子的异样，放慢了速度，然而只是片刻功夫，便有一个全身同样裹着灰粉的少年踏着诡异的步伐，如影随形，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巨蛇腹下，抡起裹着灰粉的拳头朝那皮糙肉厚的巨蛇轰了过去。
与其说是粉，不如说是气，是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灰气，因为压缩凝聚，便显得厚重如同微微发亮的粉尘，而在那看似渺小的拳头在触碰到巨蛇的腹部瞬间，拳头上的灰粉好似爆炸一般激荡而开，顿时漆黑的洞穴之中一阵明亮，随后便看到四串而开的，无数细碎光亮，化作蒸汽，渐渐失去光芒，消失在黑暗之中。
巨蛇两眼一黑，被一只小小的拳头给轰飞了出去，巨大的蛇身在山洞的石壁砰然炸出个蜿蜒的凹陷来，又随之“啪”得一声推山倒柱般轰落在地。
巨蛇如临大敌，昂起硕大无比的蛇头，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口，怪叫一声后。
只见他口中微微有火红光亮渗透而出，愈发明亮。
少年诧异居然没被自己一拳打死，但见微微有些亮光的洞穴内，巨蛇布满黑色鳞片的背上生有一对猩红背鳍时，便有些呆呆的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