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2 / 2)

女官将他带到王母娘娘面前,王母娘娘见了法善就了然地说出一切。

原来萍在毛虫时修行已有五十年,结蛹也有一百年,正待修行圆满,却给法善折下。本来那附近都有结界,但法善杀气太重,加上当时血气冲天,那结界竟给破了。若是沾上法善这种煞气的血,她这些年的修为就白费了,所幸法善只是好奇地看着,可说是救了萍一命。

也因此,当她羽化后,幻化为人来帮他。萍并不是不知道法善是个作恶多端的人,但她确确实实,给法善盯着她的眼神给迷惑。因此,明知他活着,是无辜人民的痛苦,萍还是冒险救了法善。

而最后,法善见到萍手中的毒草,只要和着萍的血煮,那是一道灵药。当初法善也是因此药而获救。听及此,法善后悔莫及。

“人,与精怪都在轮回上吗?”法善这么问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冷然地说:“当然。”

“那么,萍之后会怎么样?”此时的法善,傲气与杀气都少了许多。

王母娘娘翻阅女官送来的本子,看了许久才说话。她说萍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但她以自己的生命与修为,把本该死的法善救回人间,使其他许多不该受难的人蒙苦,得受九世轮回劫数。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岁,且不得好死。

法善想了许久才问:“那我呢?”

王母娘娘回答道:“因萍的关系,你仍有阳寿,但会怎么样是未知数。若是现在的你,无疑将入无间地狱受永劫苦痛。”

法善对这样的下场并不意外,但却向王母娘娘提出一项不可思议的要求。他说:“萍受这种苦难,都是我的错。我在此有一请求,望娘娘开恩。希冀王母赐我此生不死之身,我要守护萍这九世,纵使她活不过二十岁,但不愿她受生死煎熬之苦。就让我这罪人,了结她的生命,以报她相伴数年之恩。”

项肆辰停了一下,等着让项平打岔,想不到他异常安静,所以喝口茶继续说。

“王母娘娘答应了,制约这期间他不能杀人,一切依佛法行,并给他新的名字——法善。他不会老也不会死,不停地寻找萍的转世。然后守护她,直到她非得面对生死的时刻,亲手替她解脱。至今活了三百年,以亲手结束萍……八世的苦难。”

项平真把项肆辰所说的,当说书人的故事在听,一时间还没想清项肆辰说这事的用意。忽然想到脏和尚对着他说:“我终于找到你的今世,我会守着你,直到死去的那一刻,让你轻松地解脱。”

向萍颤抖地指着自己,张着嘴结巴地说不出话,眼神不停在项肆辰、项芹之间游移。

“我、我……难不成你们说……那是……”

“你冷静点。”项芹知道项平一时间不能接受,于是替他说明更清楚些。

“没错,你就是萍的第九世。你刚出生,婶婶替你算过名,就知道你活不过二十岁。也知道你的劫数不单纯,所以替爹娘问清楚你与法善的命数。这些事,我们懂事后,因为不小心给我们听到一些,所以爹娘就对我和大哥说清楚了。这是天机,不能让你知道,但婶婶说近来看你的相,会同千年异相九星连珠,可有变。所以让肆辰哥请示他们老祖,才告诉你的。”

“开什么玩笑啊……”项平抱着头,不知道是对于哪件事的打击较大。

萍的转世?法善的过去?只能活到二十岁?还是爹娘、哥哥、妹妹、叔婶、肆辰所知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他怎么知道我、我就是……””那只银叉,那只银叉是萍最喜爱的。”项肆辰收起折扇,放在一旁,语重心长地说:“法善虽不老不死,但没有法力,不可能认出转世后的灵魂。王母娘娘告诉法善,若是有人将那银叉交给他,那就是萍的转世。”

向萍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反而只是告诉自己,果然不能乱拿东西。

那天他在整理书房中的杂物,在爹娘收藏贵重物的箱子里找到那只银叉,喜爱的心情油然而生,所以不告之爹娘就带走它。那时也是一气之下,把叉乱给人,就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祸事。

项平无神地问:“变数……什么变数……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也还不清楚,但不前,法善都找你三百年,未曾好好与你一聚。所以现在爹娘与婶婶商量之下,决定要把他接到家中住下。”

“喔……什么!”项平猛然抬起头。

“就是你听到的。这时也差不多帮法善整理好了,要去见他吗?”

“说什么笑!不见!”他的家人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法善现在是和尚,但他可曾是杀人不眨眼的大盗。

项芹似乎是看透他的心思,说:“那些都是三百年前的事,经过这些事、时间的漂泊,你要还有眼睛,就能看懂他不是恶人。这是婶婶要我安慰你的话。”

项芹不多劝,因为她本身也是对这种安排有些意见,只是说不过爹娘,于是径自离开书房。项肆辰静静地陪着他,等到估计项平脑袋已经把事情理清楚后,才说:“虽说有轮回这事,但对我们来说,你不在就是不在了。所以大叔们才会这么地费心,自你出世以来,没有一天不想办法要破你的命数。”

“我……什么都不知道……”项平颓然地趴在桌上。

“本来就是不让你知道的。反正法善也不会有害于你,你就可以放上心了吧。”

“是啊……”虽这样回话,但项平也不见得真地会因此放心,这时反而想着自己会怎么死。

活不过二十岁……都不得好死?可他至今没病没痛,没于人结怨,这几天是真遇到几次不小心真地会死的情形,也都躲过了。法善是救了他几次,但终是要了结他的生命而来,而他是怎么面对先前的八世呢?

***

项家并不大,仅是两进两护龙的格局。第一进正位是厅堂与佛堂,左边是仓库,右边是厨房:第二进是项家爹娘与项芹的房间,右边是向群的房间以及书房,左边是项平的房间和一间客房。

因此,项平早料到法善会被安排到自己的隔壁,但他的思绪果然跟不上他的家人。

“为什么要跟我同一间!”项平怒气冲冲地对着已被改装完成的房间。他气是气,更是惊讶家人的手脚。

他就在房间正对面的书房听项肆辰说法善的事,竟没发现由项群领工的四、五名工人,把他的床加宽,还在窗边放了张卧榻,上头还有专替法善准备的蒲团。

项大娘红着眼对项平说:“我听群儿还有肆辰说,你这些天遇到不少真会要你的命的事,要不是法善师傅,还能站在这儿跟我大声吗?”

项平赶紧柔声安抚项大娘:“我没要跟你打声,只是,他用不着跟我同住同一房吧。”

“不跟着你,娘怎么安心啊!瞧你,我们把你养的好好的,但这命……谁知道会出什么事。要是被什么梁柱的压死,我怎么甘心!”

要真那样死,也够窝囊的。项平在心中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口。

“不过,娘啊,你们都知道我活不过二十,先前我要做什么、玩什么,都没见过你们拦我。怎么现在,非要那和尚跟着我?”

项大娘听这话,眼泪就不住地掉。项平不知道自己哪说错话了,一时间慌了手脚。

“娘是什么……什么时候把你养得这般无情无义……”项大娘趴伏在茶几上。

“无情无义?我是怎么无情无义,您倒是说,别哭啊!”

项平顺着项大娘的背,项大娘抬起头说:“肆辰不都把事跟你说了,法善师傅为了你,一人南奔北走三百年,你是一点也没有动恻隐之心吗?不想让他都陪陪你吗?”

“娘,你是说什么啊。我是给你生下,让你们养大的,那和尚的事我压根不知道啊!”

项平平时爱听故事,这种轮回转世的缘分也听过不少,但怎在自个儿身上,还被娘亲说得如此理所当然,项平只觉下一刻就有人说是这些都是骗他的。

“孩子的娘,平儿气过了吧,我把师傅带来了。”项大叔将法善引进项平房中,项平赌气转过身背着他们。项大娘把眼泪收起,笑着接法善进屋。

“师傅,我家平儿,就多麻烦师傅了。”

“在下才是劳烦二位。”

项大叔、项大娘接着退出房中,还记得把门关上,减少项平等会儿可能穿出来的暴怒声。

项平知道就算他要出去,法善也一定会跟着他,索性就坐在床沿,决意不看法善一眼、不与他说一句话。

法善也不是多话的人,见项平没走,也就到卧榻上打坐。

项平看着法善投在地上的影子,有房间中间,被拉长到对面墙上,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耐得住安静。

项平绕动快僵硬的脖子,眼光移到法善身上,随即离开,但转了一下,眼光又飘到法善身上。见他闭着眼打坐,项平盯着法善打量。

法善的胡子剔掉了,蓬发也被洗过梳直,整齐地披在身后。少了乱发与胡子,才看得出法善凹陷的双颊。换下来看来像是破布缠在身上的袈裟,项芹缝制类似袈裟的衣裳披在他身上,更显消瘦;结印的左手,看来只有皮与骨;而右手……隐没在正常长度的袖子里。那不寻常的长度,让项平有些好奇、有点害怕。

时间又走了一会儿,也是因为心情真的放松,或是太无聊,项平不觉间就打起盹来。

法善轻声下卧榻,让项平躺好,替他脱鞋盖上被。

望着项平的睡脸,法善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也不多留恋,转身再回到蒲团上。

***

项家一家人在客厅,听这项肆辰带来项平房建的第一手情形,项大娘不禁欣慰地感叹:“法善师傅果然德高望重、法力无边。”

项大叔也是满意地说:“咱们这孩子,还不曾见他安静这么久,更别说是面对我们这样的安排了。”

“是啊,我还以为,那房间会给他拆了呢。亏我先请木工们用便宜一点的材料,省得再花一笔钱。”

“群儿!”项大娘听了勃然大怒。

“怎么这样,要是那便宜木头伤了平儿,那可怎么办!”

项群好整以暇的说:“您别那么激动,说是便宜,但孩儿怎敢偷工减料。只是比红桧木便宜一点点的桧木罢了。”

话虽如此,但整个项家最值钱的东西,非项平房中的家具不可了。

项芹也在一旁悠闲地说:“唉,明明东西你也经手了,还这么容易生气。平的性子九成是自你来的。”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谈天,项肆辰虽然也很融入他们一家的气氛,但想起项平的遭遇,还是有种违和感。不懂项家人究竟是怎样看项平与法善的因缘,以及他们是怎么等着,项平最多也只能活到十九岁的最后一天,而在二十岁生日那天,也就是死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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