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18(1 / 2)

常州都尉死了。

从他喊出那雍州令蔡仕诚的名字,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几息时间。

唐婠曾与这位突然出现的雍州令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得此人慈眉善目,是个公正廉明、两袖清风的长辈,却没想到,他私底下竟已向南业投诚。

难怪顾英植会建议向西行,也难怪他会说出那句——“天黑前,消息便传到雍州了”。原来是早有预料蔡仕诚会出兵救人。

雍州,南业……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有所往来的?

这两年,顾英植一直呆在宁京城,那么他与雍州结营的时间,应当要比这更早。

早在,认识她之前。

唐婠不禁想到月前发生在宁京城的那一连串变故:谢家下狱,她被困皇城,她爹被迫入京、又被迫答应放开岷州城门……这一环扣一环的,只要其中一个关节出错,便达不到预设的意图。

顾英植的城府如此深沉缜密,又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倘若谢家未能含冤入狱,倘若她未能成功地被困于皇城,倘若她爹的心性足够冷血、甘愿舍弃骨肉也要保全自身,又该怎么办呢?

那便只剩下强攻。

雍州位于岷州后方,一旦南业与大宁边境开战,雍州便是岷州战场最大的粮草供应地。

所谓“军无粮食则亡”,届时只要切断这条粮线,岷州再垂死挣扎,也逃不过被攻破的命运;又或者,雍州亦向岷州发兵,与南业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这更无疑会加速岷州城破的进程。

算来算去,再也找不到比策反雍州更妙的一手棋了。

唐婠不由自主攥紧手心,冷意自骨髓缝隙一阵一阵外渗,连周身的血液也几乎要凝结。

她从未有如此刻一般清晰地认识到,顾英植当初,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覆亡岷州的。

若非恰好选择了伤亡最小的一条路,如今的岷州城,大抵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

这是个有来无回的局。

任你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挣脱得开。

世上怎会有这般心术诡绝之人?

唐婠心悸不已,缓缓回身,见唐宏章也是黑沉着一张脸。他于宦海浮沉几十年,饱经世故,又怎会想不明白其中的隐秘?

只恐怕心里的火气已经要窜上脑门了。

唐婠走过去,给他捏了捏肩,但收效甚微,他依旧是一副怒火中烧的神情。

适时,那蔡仕诚于乌桕树下交接完毕,总算得空与这边几人寒暄:“王爷,这一路跋山涉水的,辛苦了。”

唐宏章冷哼道:“辛苦?我有什么辛苦的?雍州令才辛苦吧?每天掐着手指头算数,还要时时刻刻关注常州的动向,这些日子,雍州令怕是没能睡一个安稳觉吧?”

蔡仕诚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面上神色也不恼,温厚地说道:“王爷既无碍,那我们便即刻启程回雍州,常州的先锋军虽已被歼灭,但难保那常州令没有别的动作,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说罢,便一拱手,转身朝邻近的雍州军吩咐起善后的事宜。

唐宏章看得一肚子邪火,扭头朝唐婠气冲冲道:“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都是绵里藏针,用软刀子割肉的奸人!”

唐婠缄默不语,又卖力地给他捶了两下肩膀。

一行人赶路到雍州城时,已经过了二更天。

四野暮色深沉,城内人家灯影稀疏,清脆的梆子声回荡在寂寥无人的街巷之间,经久不息。

马队一直南行,至雍州令的宅邸门前,终于停驻。

唐婠翻身下马,见偌大的蔡府灯火通明,前院甚至还站了一排手提药箱的老郎中。

由这些老郎中把过平安脉后,她便被府中的侍女带到了西厢房去。

唐宏章和谢善文的住处也安排在了她的附近,至于顾英植的落脚地,她没有刻意去打听。

泡了个热水浴,洗去一身酸痛,唐婠抱着棉被,躺在雕饰精美的床榻上,望着头顶的八宝花纹,发起呆。

她本以为自己今夜要失眠的,但耳畔的梆子声悠远绵长,她不知不觉间就涌上来一股困意。

意识再度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竟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洗漱罢,与唐宏章和谢善文一道用过早膳,三人商量着,正准备去寻那雍州令要几匹马,倏地院中匆匆闯进一道人影——“几位贵客,岷州来人了,大人请诸位移步前厅一叙。”

唐婠微惊,忙请那侍女带路。

方一踏进前厅大门,她便望见了两道熟悉的背影,心底喜意滋长,忍不住出声高唤:“哥哥!淳儿!”

那二人闻声回头,也是面浮笑意迎上来。

“姐姐,你没事,真好!”谢思淳的肤色比上一次见面时要更黑一些,头发也短了,盘不成复杂精致的发髻,只简单梳了个马尾,一眼瞧去,姿态飒爽不少。

拉着唐婠的手正要说话,她眼神一飘,眺见随后跟来的谢善文,身形瞬间巨震,目泛泪色,想也不想,便小跑上前将人拥住,哽咽道:“爹!”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