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17(1 / 2)

雁云山脉的外围尚还可见曾被踩踏出的小径,越往深处走,便越是险峭寂静,冬日霜寒,甚至连虫鸟叫声也时有时无。

穿过密林,又蹚小涧,大概往山岭内部深入了半个多时辰,青刀便听见追兵围山的动静。

最坏的预想还是发生了。

不过好在,他们这边有个耳力绝佳的大杀器,尽管常州军兵多将广,也无法轻易地把他们封锁入网。

一行人且进且退,游走在山崖密林与敌军包围的缝隙之中,就这般周旋到了暮色将至。

酉时,行进间的唐婠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她回头,见顾英植倒在了一株粗壮的乌桕树边,她心下一沉,连忙上前查看。

顾英植的身体已经十分滚烫,意识好似也昏沉沉地,所幸方才有青刀搀着他,才不至于磕坏了哪里。

唐宏章和谢善文也循声围了上来,见状,二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不能坐以待毙,我背着他,继续走!”

唐宏章说着就要上手,却被唐婠犹豫地按住:“他这个样子,再赶路,会不会……”

“生死有命。若是停在这儿,那便是我们所有人给他陪葬了!”

唐婠脊背一僵,缓缓松开了指尖,侧眸看去,只见青刀附在顾英植耳旁说了句什么,后者听罢,乌睫一动,竟然强撑着扶住树干,微微坐直了身。

“王爷,可否听我一言?”

这话一出,周遭登时安静,数道目光皆聚拢而来。

顾英植半倚在树下,额前颈间的发被冷汗打湿,皮肤苍白无一丝血色,但他眼中的神色依旧保持着清明,毋宁说是冷静。

若只看那一双眼,当真是十足地安抚人心。

唐宏章却不吃这套,目光审视地打量他:“你想说什么?”

顾英植缓了口气,不紧不慢道:“常州军还有一刻钟便会追赶而至,王爷若信我,就不必再逃,留在这儿静候那常州令便是。”

“你说等我便等?老子这辈子从不打没准备的仗,你要是有什么办法,那就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别给老子打哑谜!”

顾英植掩唇咳嗽了几声,乌睫恹恹垂下:“此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王爷稍安勿躁,待会儿,答案自会送到王爷眼前。”

他说完,似是疲累至极,眉心浅蹙,静静地阖上了眼,徒留唐宏章站在原地,如一樽怒目金刚般盯着他。

唐婠扯了扯唐宏章的袖子。

唐宏章这才愤然一拂袖,寻了块干净石头,撩袍坐下了。

看他这架势,唐婠也知道他算是信了顾英植的话。

说来奇异,不论是谁,尽管对顾英植其人有着千般万般的憎恶和戒备,却无一人会怀疑他的决断——这无关乎品性、德行、好恶那些玄虚的标准,只因为他足够理智,也足够聪明,所以能使人深信不疑:他做出的选择,一定是当下最好的。

天色.欲晚。

成群的寒鸦不时被惊起,扑棱棱掠过天际。

乌桕树下,又传来顾英植压抑的轻咳。

唐婠背对他站着,努力想要忽略这阵声响,却越听越心乱,忍不住想道:刚才不小心碰他手背,那温度已经烫得似火烧,这会儿放任不管,会不会更糟了?

好歹相识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折在这儿……

何况,何况顾英植若没了性命,岷州失去南业的助力,日后也怕是危机重重、独木难支……

唐婠自顾说服了自己,从袖口摸出一方罗帕,混着水囊里的冷水浸湿,转身朝乌桕树走去。

蹲到顾英植面前时,他仿佛有所感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皮。

大约因为高热,那双桃花眼中的神色有些迷离。

唐婠并不与他解释,叠好罗帕,抬手往他额间拭去,湿发贴在耳鬓过于碍事,她又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碎发拨了拨。

罗帕擦至颈下,那双眼眸已然从迷离变得幽深,浅褐色的瞳仁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的脸。

唐婠垂睫避开他的注视,握着湿帕,一路拭过颈部肌肤,来到绣有暗纹的衣襟处——里头也该降温。

她顿住动作:“你自己擦吧。”

白皙的脖颈间,那颗突出的喉结微动了动,温沉的声音带了点哑意,低低说道:“我没有力气。”

唐婠收紧指尖。

还不待她回应什么,突兀地听见一旁传来了唐宏章那震天响的咳嗽声。显然他也留意到了这一片的动静,此时不乐意极了。

唐婠只稍微一顿,便侧过身,遮住旁边投来的视线,垂手搭在顾英植的腰带上,给他松了松。素色的衣襟亦因此敞开了些,露出一小截莹白的皮肤。

唐婠把帕子塞进去,从肩膀为他往下擦拭。

滚烫的温度中和了湿巾的凉气,擦至腹部,顾英植的呼吸蓦地一滞,身躯也细微地僵住。

唐婠便停了手,不再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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