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6(1 / 2)

从天音坊出来,谢思淳蔫头耷脑地跟着唐婠上了回家的马车。

她对街上繁华的一切都恋恋不舍,也不顾寒冷,撩开窗帘,趴在窗边,嘴里念念有词:

“今年的糖画我还没买来吃过。”

“那家炙羊肉是新开的吧,也不知道滋味怎么样。”

“到成衣铺子了,这家的衣裳是我最喜欢的,本来还打算去逛逛,啊,已经过了……”

唐婠被她念得耳朵嗡嗡响,索性双眼一闭,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去了。马车辘辘行驶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谢思淳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大街上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禁军?”

唐婠睁开眼,仔细一听,还真从外面喧闹嘈杂的人声当中捕捉到了一阵整齐伐一、颇有气势的脚步声,夹杂在其中的,还有甲胄与兵刃轻撞发出的“当啷”声响。

她凑到谢思淳身旁,往窗外眺去。

马车已驶到了距谢府只有一街之隔的玄武大街,身为宁京城里最为繁华的地段之一,玄武大街的道路极是平坦宽敞,能够容纳大约五六驾马车并行。

此时她们的马车靠边慢行着,而大街中央的道路,则被清出来供禁军通过。

这队禁军人马声势赫赫,个个持刀佩剑,两人一排,如长蛇巨蟒一般从街腹穿行而过,唐婠粗略目测了一下,人数起码不下六十。

而他们前进的方向……

“春熙巷……”

谢思淳喃喃着,偏头与唐婠对视,眼神中含了一丝茫然和惊疑,“那不是我家的巷子吗?”

唐婠心里也有些打鼓。按理说,春熙巷除了谢家,再没住着什么权贵人家了,禁军若是直奔春熙巷而去……

唐婠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框沿。少顷,才缓缓聚拢心神,用力把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给压了下去。

“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思淳抿着唇,没出声。

唐婠又对她道:“你到我身后去,别叫外面的人瞧见。”

谢思淳仍然没有动,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声音略发颤地问:“姐姐,真的是我家吗?”

唐婠顿了一下,慢慢合拢窗帘。

“……我说了。”

她语气低沉,没有给出不切实际的安慰,目光与谢思淳相交,不闪不避,“亲眼去看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只信眼见为实。”

谢思淳手指微蜷起,良久,低低地应一声“嗯”,随即退开窗边,坐到了她身后的位置去。

车内陷入沉默。

马车一路未停,穿过人声鼎沸的闹市,终于驶尽了玄武大街,唐婠感到车厢微微晃荡了两下,应当是拐进了春熙巷。

她迟疑片刻,伸手,将窗帘挑开了一条缝。

谢府位于春熙巷的中部。马车缓缓前进着,掠过灰砖青瓦的房屋和稀稀拉拉的驻足围观的人群,余光处,唐婠终于窥见了谢府门前的全貌。

昔日冷清的府邸如今已被禁军重重包围起来,正门前,把守的兵丁手持利器,长戟交叉横挡在出入口处,防卫之严密,便是连只苍蝇也插翅难飞。

至于再内部的情况,便看得不甚明朗,只能隐约听见宅子深处传来忙乱的动静,人声模模糊糊地,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惨叫。

唐婠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谢思淳显然也望见了车窗外的这般景象,呼吸一滞,眼眶煞红,嘴唇哆嗦着,起身便想跳出马车。

唐婠回神,眼疾手快扯住她,在她即将抑制不住呜咽出声时,伸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她用气音提醒了一句,来不及说宽慰的话,连忙对外头的车夫吩咐道,“老伯,别停下,继续往前走!”

车夫是唐婠身边的老人了,知晓其中利害,沉沉地“嗳”了一声,挥起马鞭,驱使马车越过了被围成铁桶的谢府,一路往春熙巷的尽头驶去。

车内谢思淳还在挣扎,唐婠一刻也不敢松手,虽然明白此刻她说什么宽慰的话恐怕都无济于事了,但还是低声劝道:

“你先冷静,方才的状况你也看见了,你就算现在出去也没用!不如留着自由身,在外头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恰好这时马车拐了个弯,车帘外,车夫惴惴不安地询问道:“夫人,咱们现在往哪儿去?”

唐婠不假思索:“回静水巷!”

但转瞬,她又猛地想到,谢家与镇南王一脉关系密切已是尽人皆知的事实,若是未见谢思淳,那么禁军十成十会找来她家。

静水巷并不安全。

目前这种状况……她还能把人带去哪儿?

唐婠心念飞转,呼吸之间,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似乎是决定好了答案,强自镇定地对外吩咐道:“老伯,不回静水巷了,去锦衣巷。”

锦衣巷地处偏僻,离北城门很近,放在如今的境况之中,堪称是个绝佳的的藏身之地,而且最重要的是——

那里的宅子是记在温亭玉名下的。

大约半年前,温亭玉突然买下了锦衣巷中的一座宅子。当时,唐婠对他的举动还感到很诧异,实在想不通他为何挑中了那片冷僻的巷子,还言他若是喜欢,她便把玄武大街最风雅的醉仙楼买下来送给他。而温亭玉闻言,只是浅浅地笑了下——“买下那座宅子,不为其他,只因为我认为锦衣巷很有发展坊肆的潜质,婠婠尽管等着看我的眼光吧。”

半年过去,锦衣巷有没有发展坊肆的潜质,唐婠不知道,但温亭玉的眼光确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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