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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世蕖不在意:“我并非不准你心中有人。”

  谢婉君淡笑,她那张脸已经没什么肉了,化着浓艳的妆,好似裹着枯骨,幽幽开口:“可人的心就像面镜子,不必照就知道装着谁,我若是答应你了,便是将这面镜子给砸碎了,你叫我今后如何看待自己?”

  许世蕖知她心意坚决,还是忍不住叹道:“婉君,你独自撑不住的。”

  “我如今已要一无所有,只剩下这条命,还会怕什么?”她看着台上的樊梨花和薛金莲一对姑嫂,还有心思和许世蕖打趣,“我和稚芙注定做不了姑嫂,枉费你今日专程选这出戏的心思了。”

  许世蕖落下戒盒,羞愤离席。

  次日谢婉君让黄妈亲自跑了趟许公馆,物归原主。

  那时她其实已经累了,家中的两个女佣已被遣散,她本想让黄妈也走,黄妈宁愿少收一半酬劳,面含老泪地说不放心她,又说答应了秦水凝照顾她,是不肯走的。

  她背着黄妈忍住泪水,到底将人留下了,她即将无路可退,是真心打算前去香港与秦水凝团聚,换一个新的地方生活,她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可她挂念着一件事没有得到回音,东北平静得犹如死水,她托了韩听竺帮忙打探消息,还顺便将家里那个北平的厨子送他了,也算给人了一条生路,谢公馆只剩她与黄妈作伴。

  后来严先生携严太太回了上海,严先生为日方供职,那时的经济秩序都是靠官商勾结垄断的,经严太太从中牵线搭桥,严先生选择了谢婉君达成合作,算是拉了谢婉君一把。她以为重燃了希望,殊不知到头来只是一场作弄。

  生意刚有些起色,谢婉君深知严先生未必长久可靠,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倒也最后风光了一阵,自然惹人眼红。

  坊间谣言甚嚣尘上,交际圈子里也传她是爱国企业家,那本该是份殊荣,可在当时的上海,只会为她招致祸端。

  严先生或许也有过将她当做弃子的心思,可他先一步遭人暗杀,死在了海军俱乐部,谢婉君的靠山倒了,经历丧夫之痛的严太太反要靠她安慰。

  她邀了严太太到谢公馆休养,劝说严太太离开上海北上投奔娘家,严太太知她自顾不暇、艰难维计,待了半月便悄然离开了,还给谢婉君留了笔钱,虽远远解不了水火,心意却是可贵的,只是谢婉君再没收到过她的消息,满目动荡的山河,人如草芥,一个人的消失总是悄无声息的。

  幸亏她早有防备,严先生在时,她接手了粮贸,摇身一变也算成了个正经商人,不必再像过去那样四处谋求。可也正因粮贸紧要,想要分一杯羹的人不胜枚举,谢公馆从未那般热络过,关乎她暗中抗日的传言似乎都平息了。

  这种时候她一个人是支撑不住的,既然一定要找个同盟,她还是会选许世蕖。

  陈万良先一步找上了门。

  谢婉君知道他早晚要来,且势在必得,其实如果陈万良给她施压,她未必会拒绝,抛开陈万良私德不修,用许世蕖说的在商言商四字来看,陈万良是个好选择,更不必说他这个人一向圆滑,这种一点脸面和良心都不要的人,在战后的上海混得简直叫个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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