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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想到韩听竺会见她。

  更没想到,仅有的关乎谢婉君的消息竟是从韩听竺那儿得到的。

  韩寿亭已死,如今韩听竺接手了弘社,气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他到底是韩听竺的义子,秦水凝不免心虚,艰难地同他询问谢婉君的下落。

  韩听竺轻描淡写道:“上次见她,她说她思乡心切,许是回东北老家探亲了。再不然,她还有不少族亲在南方一带,邀她做客避乱,一叙乡情。路上波折,通讯延误也是常事,秦小姐无需担心,你人既已在上海,总能等到她回来的。”

  秦水凝正要追问,韩听竺的手下走了进来,似乎有话要说,秦水凝本应告辞,却不肯起身,执意要再问韩听竺几句。韩听竺也没赶她,睃了手下一眼,那手下便开口了。

  “许家二小姐投河自尽了。”

  秦水凝立马扭头看向那个禀告的手下,先韩听竺一步开口,问道:“许稚芙?”

  手下看了她一眼,点头。

  韩听竺的语气有些冷漠:“前阵子张家跟我借人,我借了,人也带回来了,死活便与我弘社无关。”他起身要走,又跟秦水凝说,“想必秦小姐一定好奇发生了什么,我还有事,不多留你,让他给你说罢。”

  秦水凝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许稚芙嫁入张家后始终与江楼月保持来往,两人蓄谋私奔,于半月前行动,还真跑出了上海。张家带人在嘉兴车站把她们抓到,发生争执,混乱之中许稚芙滚下台阶,流掉了不足月的孩子。

  回到上海后,江楼月失踪,于昨夜遇害。许稚芙大抵就在见过秦水凝后看到报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张府。她在苏州河畔看了最后一次日落,天色刚暗霓虹未亮之际,怀着一潭死水的心毅然投河。

  秦水凝终于回到了秦记,盛夏已尽。

  民国二十八年秋初,秦记裁缝铺重新开门营业,宾客如云。

  秦记会一直开着。

  番外:暗房春秋

  战火爆发之前,谢婉君还在因事烦心,一则渡口突然封锁,她无法前去香港,甚至连电报都不能保证顺利到达,只能爽约。二则,东北早该派人过来,若是肯发慈悲,她还能拿到一张兄长的近照,可人却迟迟没来,她备好的一箱大黄鱼送不出手。

  持续数月的轰炸将一切都打散了。

  当她在昏暗闷堵的防空洞中躲避空袭时,那种慌乱的氛围下,婴儿的啼哭声分外清晰,母亲的呜咽压抑在哭声中,她的心情却分外的平静,恍惚间像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可又能确定自己是活着的,大抵更像魂魄离体之感——她在给秦水凝寄去的书信上如是写道。

  一切已成定局后,她得以重见天日,常带到防空洞中的本子写满了崎岖的字,她再也没打开看过。

  战后经济恢复运作,局势重新洗牌,残酷的现实令谢婉君意识到,原来眼下才是最煎熬的阶段,而迎接她的第一份大礼就是从韩寿亭那儿接手的那批西药,她本来打算为了秦水凝直接送到红星印刷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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