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把她撵走！快点！49（2 / 2）

“那他现在是什么毛病呢？去医院治一治呗？”我问表哥，他在那按照舅舅的方式正在弄菜。

“不去，死活不去——去医院就说医生能害他，去医院就回不来了……”表哥嘟囔着。

“我记着以前，他不是住过院么，是什么科来着，就坡上面那医院？”我记得小时候舅舅住过院的。

“啊——那不就是非得出院么，不听话，拽不住，自己就出院了么，嫌医院花钱了么……”表哥说。

“该花不也得花么？有病还得治啊，怎么现在连路都走不动了呢……”我问。

“劝不动，人家不去——那医生也不行，天天就是花钱也不解决问题，病治不好就出院呗。”表哥抱怨。

“现在，大夫也是为了挣钱么？那不也得先把病看明白么？”我知道很多人向钱看，钱很重要。

“我听说，那医院现在很多科室都是个人承包地呀，个人承包不就得赚钱么？”他的菜快要出锅了。

“那他还喝酒不了？酒得少喝点吧，那对身体也不好啊……”我提了一句。

“酒能不喝么？那是饭，欸，大米饭可以不吃，但啤酒得喝，啤酒才是饭。”他把菜盛盆子里，好了。

那的确是一盆菜，用一个小铁盆装着黑椒圆葱牛肉，里面有着香菜根。然后表哥再切一份熏腊店的卤干豆腐，这就是三个老爷们的一顿中午饭——当然，舅舅那一份的重点应该是啤酒，反而菜饭倒吃的不多。

表哥那时已经开始工作了，他拿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正好路边看到他，还给我特意给我买了个火炬冰激凌，我记得很清楚。但他的工资，一直在我母亲手里管理，怕他乱花，毕竟家里积蓄不多，得帮他攒下来娶媳妇——而舅舅也不舍得看病，去花掉更多钱。

多年以后，我问母亲，为什么同样是尿毒症，舅舅五十多岁就去世了，而姑姥家的二舅却换肾多活了二十年。母亲说：都是钱闹得，不舍得花钱，有病，拖着不去治，人也不想活了，就拖大发劲了……我那时，身体还没患上尿毒症，也在问母亲尿毒症到底是怎么一种病，怎么会患上，也都弄不清楚，只知道是肾病。

吃过午饭以后，我执意要留下来，就跟表哥一起打游戏机，而舅舅喝酒聊天吃完饭，就又回床上躺着，过一会鼾声就响起来了……中间他起床去了趟厕所，回来时发现他有点尿了裤子，但谁都没当回事，我也就装作没看见，而他去过厕所以后，地面上都是粘脚——那时我会有点郁闷舅舅这个状态，这是糖尿病。

我比较担心舅舅的状态，跟表哥打游戏的时候就聊，才知道之前舅舅还摔过跟头，甚至肠胃拉稀拉到裤子里，每天也都病病殃殃的这个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就连表哥也不对舅舅身体好转报什么希望，有点随弯就弯的意思。我知道舅舅如果坚持活的话，无非就是看见我们有点出息，我这一去BJ，他也少了一份坚持，而再坚持的无非就是表哥结婚，生子这两样了。但似乎，表哥对此都没有太高期待，就这样一老一青，就守着这个屋檐，表哥工作之余得照顾舅舅——而这种状态下，也很难有心情去谈对象，而那些年谈年轻人谈对象就已经开始变得挑剔了，尤其这家里还有个病号的情况，都是不加分了……而表哥只要有游戏就够了。

父母晚上也过来了，一起在舅舅这吃饭，母亲弄了几个菜，算是一家人在一块小聚一次。席间，大人们聊天，我和表哥就只有听着的份，舅舅和父亲男人之间多喝了点，貌似还喝了点白酒。酒喝多了点，话就多了，舅舅兄长的气势就出来了，然后听到母亲说出不逊的话，就要马上批评，批评厉害了，还要拍桌子，嚷嚷——我和表哥早都习惯了，而父亲似乎畏惧舅舅，总是嘿嘿的陪着喝酒，说些捧人的话，虽然舅舅的观点他不认同，日后一定说：你舅那都是歪理邪说。

夜渐渐深了，快到九点多钟了，我看舅舅的状态有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但应该没有喝几瓶啤酒，按照以前一顿饭都能喝六瓶，这些应该不算多少。父亲也有点微醺了，说话舌头开始打卷。然后舅舅要跟我讲话，然后说：“大外甥，你听我说……”说了一些我觉得不重要的事情，但他说的很努力，振振有词……然后，他吃了两口菜，又来了一句：“你听我说，外甥……”，几乎同样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我赶快跟他说，刚才这个您都说完了，舅舅哦了一声，然后说了点别的。又过了一会，他又说“我跟你说，外甥……”然后又是同样的内容，像复读机一样又说了一遍……我意识到问题有点不对劲……

“我舅，他怎么总重复说呢？以前有过这种情况么，是不是有点糊涂了呢？”我问他们。

“喝醉了呗……”父亲回我，“来，大哥，不说这个了，说好几遍了，唠点别的。”父亲招呼舅舅。

“以前可能也有过……迷糊哦，没什么事吧……”表哥可能也喝了点酒，脸有点红，他也没闹明白。

于是，他们就又唠了，但是过了一会，舅舅又拉我说话：“唉，大外甥啊，你听我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他说过的一样的话，我瞅母亲一眼，情况不正常，母亲也觉得不正常，问了句：“我哥，你没事吧？”

“没事儿，你别打断我跟孩子讲话……孩子……你们啊……瞎管，耽误孩子啊……”舅舅念叨。

母亲自然不让茬，我好歹考了大学，按照舅舅的教育方法，结果得罪了老师，耽误了表哥——两个人就又争起来了，但越来越没什么逻辑，纯粹是情绪上的宣泄，母亲就说舅舅这么闹腾，身体都完了，再这样下去就活不了多久了，舅舅就说死了就死了，用不着她管——就在我觉得场面实在糟糕的时候……

“你这谁啊？你怎么在这儿呢……你来干嘛来了？”舅舅眼神一惊，惶恐的看着我们身后。

“你看着谁了，这也没人啊？”我和父母还有表哥面面相觑，屋子里就我们几个人。

“她就在这呢”舅舅指着墙角，我回身看那没什么人，“啊！别让她过来！哎呀，你让她走！”舅舅嚷着。

母亲去墙角那划拉着空气：“这没人啊，我哥，你看着谁在这了？”而舅舅惊恐的用手挡着脸。

“她来了，她来了……她要带我走，别让她带我走……把她撵走！快点！快点！”舅舅嘶喊着指挥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