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把游戏机给下死机45（1 / 2）

舅舅在搬到母亲房子一段时间以后，着实是身体好了很多，人也见胖了，心情也好很多。他刚来时腿都完全没有肌肉了，中午我去他那吃饭，几乎也没见过他吃米饭主食，而是总在那喝啤酒。

但他没亏待过我和表哥的胃口——尤其是，我的胃口，总是做各种好吃的给我们吃——记忆最深的有几个菜，黑椒洋葱牛肉，圆葱羊肉，荷包蛋……他一定要在黑椒牛肉里面加上香菜根，而且强调香菜根是非常好的调味品和食材——直到我现在也在用。而他的荷包蛋制作方法，被我日后改良后，成为了我们自己家的私房，甚至我儿子也会料理了——这需要巧妙的将糖、味精、十三香等调味料预先搅拌好，然后煎鸡蛋的时候再两面分别放料……往往下一个鸡蛋还没上桌，上一个就已经吃掉了，所以不得不同时两三个鸡蛋，甚至最多四个鸡蛋一起放在锅里煎……这道菜很费油，而且应该也很长肉。但舅舅自己几乎只喝啤酒。

而以前，家里做菜，母亲几乎是不怎么做牛羊肉的，无非也就是牛羊肉丸子和萝卜丝炖汤——吃饭的时候汤泡饭一起就吃了。母亲最多做的是西红柿炒鸡蛋，韭菜炒鸡蛋这种名菜，土豆炖白菜——可能会放一些粉条子，炒圆白菜——可能会放些汤，炖大茄子——可能会炖的老一点，东北的绿茄子炖久了的确还挺好吃。而父亲的名菜，大概就是青椒炒干豆腐，炖豆腐，炖大白菜……

肉类是比较不常见的，包括菜里能放多少肉这件事也是个玄学。后来回想这很奇怪，我和表哥，父亲都属于肉食动物，当时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菜里没有肉呢……偶尔父母也会改善一下，弄点虾爬子，也叫濑尿虾，或者盘锦螃蟹什么的弄一把海鲜大餐——不过我从不吃水里的东西，鱼虾蟹甚至海带，所以他们弄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只是觉得看他们吃这些奇形怪状的海鲜很好玩。我是一点不吃海鲜，表哥可能或许还吃一点，总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吃海鲜呢？海鲜那么好吃！不吃海鲜是人生一大憾事，诸如此类。说实话就是，小时候几乎没怎么吃海鲜，冷不丁父母改善生活吃了一次，我不适应，那味道太奇怪就不吃了。然后一辈子就没吃——这事甚至影响到我儿子，因为我吃海鲜少，妻又只吃虾……结果儿子吃海鲜也很挑。

后来，我总解释为什么不吃海鲜的事很麻烦——跟医生就直接说过敏了，因为每次住院都得问。但是跟朋友们聊的时候，我会打趣说，没准上辈子是海鲜变的——要么就是吃海鲜毒死的……因为我小时候一起玩的一个亲戚，很好的玩伴，原本挺好的特别棒的身体，吃了点螃蟹喝了点柚子茶，人就没了。如果真说两者选一个的话，我宁可说上辈子是某种神奇的海鲜变的……因为很久之后在新加坡的一次奇妙经验。

而舅舅那吃饭，必须是很满足的——人脸大的碗，俗称海碗，我居然可以吃两大碗米饭，甚至两碗半……可想而知那段时间，我得消耗多少牛羊肉，还有鸡蛋这些金贵的食物，最后这些食物都顺利跟我合体，变成了我的体重。那时候初一初二的我，能一顿吃七八个鸡蛋，这至少是一斤多的鸡蛋，超级丰富的蛋白质和胆固醇——想想那时候我会变聪明，跟大脑发育还是有关系的。后来我独自在BJ打拼的时候，自己做饭，有时候感觉有点疲惫的时候，会突然想起这段往事，然后去买两斤鸡蛋放在那，自己连续煎上七八个鸡蛋，焖上一锅米饭，然后静静地在那，混着煎蛋吃上两大碗米饭……很满足，也很解乏。

现在肯定是不行了，医生要求每天鸡蛋不能超过一个，因为那个鸡蛋黄里面的胆固醇真的是对我来讲是要命的，为了我的心脏，医生建议我尽量只吃鸡蛋清，所以——我也很久没吃荷包蛋了。

初中那会11:40放学，下午1:10上课，好像还分夏季和冬季作息来着——夏天就能多在家里休息半个小时。而我放学之后，就会像只小鸟一样，一路阿拉蕾跑到舅舅那吃午饭……当然后面我体重越来越大，就像山鸡在跑了。跑的原因，是因为从学校到舅舅家那条路，完全是泥泞的小路，没有平整过的时候，完全干燥的时候人也得跳着走，一下雨就更糟糕了，所以与其跳来跳去的，跑还快一点。跑到舅舅那大概也就十几分钟，上楼看到舅舅的时候，他还在炖着锅里的菜，然后我就进屋打开电视，等饭菜上桌。

印象中最深刻的那次，上午最后那堂课好像是体育，老师提前了一点把我们放回了家，我打开电视的时候正好赶上是，当年乔丹第二次三连冠，率领公牛队绝杀爵士队的那场决赛——堪称NBA历史上以及乔丹封神史上最精彩的比赛之一，居然被我这个平时几乎没时间看NBA的苦学生捕捉到了。亲眼在电视上看见乔丹在比赛还剩下约40秒时，先是在防守端做出了关键的一击，巧妙从卡尔·马龙手中断球，然后迅速转换到进攻端。随后，在比赛还剩下5.2秒时，乔丹在三分线附近进行了经典的持球单打，面对布莱恩·拉塞尔的防守，他进行了一个快速的交叉步，然后跳投出手，球应声入网——公牛队87:86绝杀爵士队。

那场比赛以后，似乎世界慢慢改变了。乔丹在那场著名的绝杀后不久，宣布了他的第二次退役，随着“公牛王朝”的结束，美国的工业城市芝加哥这个城市，也渐渐的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像中国的东北老工业基地一样，渐渐没落，从人们的话题与视线中褪去。

或许世界一直在变，只是从那时开始越变越快了——而这时代的变迁，清晰的连我都能感受到了。

每次在舅舅那吃饭的时候，都一边看新闻，一边跟他聊天——就聊新闻里的事情。当时电视里中午会放一些《今日说法》这样的节目，然后他会表露出对这些事件的批评，甚至对这些法律处理本身的看法。一开始，我也就听着——因为我基本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后来，他就会问我对新闻事件的看法，今日说法里面的案情的看法……而我的看法当然是很正面，几乎和媒体给的看法是一样的啊，我们考试做题都有标准答案的，已经有了标准答案为什么还需要其他看法呢？不按照标准答案来回答，显然考试是要扣分的——但是舅舅总是跟我争辩，让我很头疼。

明明浅显明摆着新闻里说的很明白对错和真假，在他说来就可能变味了，反而真的不是那么真了，假的也不是那么假了，对的不那么对了，错的也没那么错了。在他一说，好人反而有点坏，坏人反而还有好的一面了。有一段时间重播《北洋水师》电视剧，那个剧我应该看了两遍了，虽然人物和历史背景记不太准，但关键剧情和主角还有关键角色总能记住。我说慈禧就是个大笨蛋不花钱买军舰，舅舅就说如果慈禧变厉害了，就没有新中国了，我们还得活在清朝；我说丁汝昌是不是称职的军门提督，舅舅就说，他那么不称职为什么领导还提拔他，不称职的应该是李鸿章；我说邓世昌是大英雄，舅舅说，邓世昌如果不那么积极出战，保留战力或许北洋水师不至于覆灭，至少还能守住内海，多几十年平安，大清朝中国不至于被外强欺负成那样。我说那慈禧总不该为了过寿把建海军的钱给花了吧，舅舅说人家是一国之主，过个生日的钱都得交出去拿给海军花，还打不赢一场仗，甚至炮弹都买不全……然后他告诉我，今年我的生日过不了了，因为他搬家花了好多钱，都用在他搬家上了，我说凭什么，那是我的生日，他就瞅我哈哈哈不停的笑。

我跟他说，他应该少喝点啤酒——他一个中午就能喝6瓶啤酒，然后吃一小碗饭或不吃饭，如果这些啤酒省下来也至少有10块钱了。晚上他也至少喝4瓶啤酒，这样一天至少，省下10瓶啤酒的钱，这是一笔大数了，一天小20块钱……这样他不用两三天，就能攒下给我买生日蛋糕或者其他好吃的钱。他哈哈哈的笑个不停，然后说不行，凭什么我过生日就得卡着去省他喝酒的钱——那我和慈禧有什么分别？

我说，他那是喝酒又不是正事，舅舅说，对于他来说，喝酒就是正事——酒是粮食精，那么多粮食最后就出这么几瓶酒，喝酒就顶吃饭了——我说喝酒反正不对，至少我生日买好吃的比他喝酒理由正当多了，而他却说，如果过生日比喝酒理由正当多了，慈禧过生日肯定比方伯谦那帮人在岸上买房子娶媳妇也正当多了——那凭什么让那些军官去贪污，买房子娶媳妇，不让老佛爷过生日呢？我说海军上岸就不对，他们领了很多军饷就应该在船上呆着，不允许他们上岸，凭什么买房子娶媳妇，那都违反规定了——舅舅就说，那老爷们攒下钱不让买房娶媳妇，还攒钱干嘛呢，还当海军干嘛呢，就为了打一仗船沉了死海里？

我可真的是被他气坏了，跟他说不到一块去，我越生气，他就越高兴，他好像是故意要惹我生气一样。

我说邓世昌殉国的时候，那只救他的狗，是条好狗！舅舅想了想，那狗的确挺好……这大概是唯一共识。

我回家以后，一开始也会跟父母谈起舅舅这些观点，父亲就回答：“你舅那都是歪理邪说……”，母亲则回答：“别听他瞎嘚嘚，自己身体弄成那样……”。可是我需要一个标准答案，这是我作为学生被教育的，如果没有标准正确的答案，我感觉人生就很慌张，很迷茫——总得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怎么做是正确的，这样我在人生答卷上按照正确的做法可以写出高分。可舅舅给我讲的，让我根本找不到正确答案，或者让他一搅和，原本正确都很清晰的结论，就又立刻模糊不可辨认了起来。

后来回想起来，那大概是他余生，头脑最清晰的一段高光时间，用来跟我交流思想。而我在那个时候尝试努力说服他，接受我的正确认识，而他则总是有另外一套让人意外，又没那么容易驳斥的奇葩观点。终于，我掌握了如何辩驳他的方法——就是接受他的观点，然后权衡我和他的观点，最后找出符合两者观点利益的最优解，然后必要的时候，在两者利益中寻求妥协。这算是，他教会我的为人处世之道——而这种道理他自己也承认掌握的也不好，没有年轻或更早的时候学会，才会人到中年以后有点落魄。

而父亲以前潜移默化给我的生存之道，是如何寻找最低最便宜的货色，然后怎么包装和加工然后卖到高价，还有如何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能偷个清闲。母亲给我的教导，则更多是要忍耐更艰苦的生活折磨与更辛苦的繁杂学业，然后一切以书本上的言行为标准，这样就能活成一个有用的人。而父母包括舅舅的儿子表哥，对于舅舅的那套观点，大多报以“歪理邪说”的态度，没当回事过。但是我算是兼容并包的吸纳了，理解了他批判性思维的那一套，也理解了他执拗坚持的那一套，更明白了批判性思维是一种优秀的思维方式，在真实的社会里，更需要尊重那些已经运行的游戏规则——和规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