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把游戏机给下死机45（2 / 2）

我最早的人生观，大概就是这么形成的。而在价值观这个问题上，舅舅也曾跟我讨论过，当然，那个时候我们并不懂什么叫“三观”，他只是问我以后要做些什么。我又没见过世界，所以没有世界观——电视、电影里的世界美景其实我根本不感冒，我只是在意故事情节……但是现在的我再欣赏电影时，更懂得去看电影里的世界风景和历史人文了。理论上，直到大学毕业之前，我就只有“两观”，算典型的“三观”不全。

“我想做什么？想赚钱，当大官，赚很多很多钱。”我告诉舅舅。

“当官就不能赚钱，赚钱就不能当大官。”他跟我讲。

“可是不影响啊，我们同学很多人家里都是领导，他们都很有钱啊，总有人送礼送钱——而且，我们同学长大以后也都想当官，这样当官就总能捞到外快，还有人送礼，送钱……同学家里都很漂亮的，比我们家大多了，总能吃到各种零食，水果也是买很贵的，有的同学家里还有车呢……”我清晰的记得，同学们私下讨论以后理想的时候，大家都想未来当官，当大国企里的领导，然后就可以赚很多钱——那时候，还不清楚什么概念是“贪污”、“腐败”，只是隐隐觉得，似乎这么做也有什么不妥，但大家都希望还是当官赚钱。

“当官是赚钱——但当清官不赚钱，当贪官就得掉脑袋，你怎么当官又赚钱呢？”舅舅很疑惑的问我。

“我肯定想当清官，但是，我不懂怎么当清官赚钱……我现在已经是学委了……会收一些大家的钱，还有一些班费，买东西，印卷子的时候，也能剩一点钱，或者赚一点钱，但我不知道赚这种钱对不对……”后来，我当了班长，学生会主席这些的时候，见到舅舅聊这个话题，也是没有解的，他也不再聊这个话题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说，多读书吧，书里面能告诉你很多。

“我每天都在学啦，很辛苦了，每天都得读好多书，做好多卷子，一摞一摞的……”我跟他抱怨。

“你们现在读这些书……没用……有用的书，你们不学，老师也不会，更不会讲了……”舅舅说。

“啊？凭什么没用啊，学的这么累，每天都十一点多才睡觉的，不学中考上不了好高中啊！”我反驳。

“哎……”他也很无奈，无奈的是表哥也不过读的是技校，无奈的是——我几乎是他唯一的听众。

“你想当劳心者，还是劳身者？”他问我。

“你说啥，不懂啊？”我问他，“什么是劳什么者都？”

“劳心者制人，劳身者制于人……”舅舅解释说，“你像在单位里，当领导就是劳心者，下面干活的就是劳身者——以后你哥就是个劳身者，你呢，好好学习就能当个劳心者……”

“那，哪个更累一点呢？我想挑个轻松点的，是不是劳心者没那么累了？”我问他。

“都累，劳心的人累心，劳身的人累身——看你想做哪种人，是在办公室里累心，还是工地上累身。”舅舅解释道，后来我学习到《孟子》的时候，知道他这些话的出处是在《滕文公章句上》中有这样一句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原文大意是：脑力劳动者统治别人，体力劳动者被人统治；被统治的人养活别人，统治者却靠别人养活，这是天下通用的道理。

当时很难想到，舅舅是懂点古文的——或者说，他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些高明的人，可以给他一些影响和指导，但他却没有及时在该践行的年龄去实现，浑浑噩噩的就过到了中年。其实舅舅很聪明，下象棋是非常厉害的，别人下一步，他至少会往后想三五步……所以，他曾经在以前他住的那个地方，还有我家这边的几个街边象棋摊是没有敌手的，一蹲就是一个下午，厕所都不去——后来，他说总这样憋尿才把肾憋坏了，等下完棋想去厕所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尿了。后来他就不出去下象棋了，表哥给他买了个大点的新电视，花了大概1500元，然后把小霸王上的象棋游戏拿给舅舅玩——不过舅舅下一步，那边游戏机得思考反应半天，舅舅下的是超级难度，也一直能赢，最后直接把游戏机给下死机了——然后他把手柄一扔，不玩了。

中考之前，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舅舅的套路，并能轻易在跟他的辩论中，找到让他说不过我的方法了。但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我说，都是啤酒惹的祸，他必须得节制少喝点啤酒。印象里好像有一次，他喝了豆浆，又喝了啤酒，最后都吐了出来，一地变成的豆腐脑一样的东西。然后，他午饭也开始做的有点简单，下班以后没那么多体力去做菜，而是去站前那边的“上海信利熏腊店”买两个大的手枪鸡腿，再买一点肉汤卤的豆腐干，回家做一锅米饭，也就够我和表哥的一顿饱餐。一个手枪腿，我就能吃下一大碗半米饭。

突然有一天，他下班后中午回来有点晚，踉跄的进屋，锅里也没有做米饭，手上还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