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把家给炸啦！31（2 / 2）
得尿毒症之前，我曾经在中心医院住过一次院，那时肌酐已经从150μmol/L升高到接近300μmol/L了——但从个人感觉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按照大夫的说法，这个时候应该用激素冲击一下，但主任多问了一句我们会不会要二胎，而我问妻的时候，她似乎有心打算再要一个小孩——所以就没用激素，但是可能就这样错过了最好的回天窗口。而我之后并没有经历过别人所谓的500、700的过程，而是一路直接病危，肌酐飙高到1500μmol/L的超高指标。
那次住院的目的，原本是要做一次肾脏穿刺，就是用一根长长的穿刺针，直接从体外穿到肾脏，穿透到肾脏内部，然后取出一整段的肾脏组织细胞，进行活检——这种方法是检验肾病的金标准。但是也是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突然大夫不打算做了，因为检查出我右肾有囊肿一类的东西，穿刺的时候如果没处理好，可能会出现内部出血一类的问题，于是，就这样安排我出院了。
在得知手术停止，出院的前一天，我也做了一个梦。
我先是在一个不大的小黑屋里和一群人在一起，这里有男有女大概，或者女的多一些——这个场景有点类似于王祖贤和张国荣的一部电影《聂小倩》中的剧情，当时好像有一段老妖精回家的戏，然后大家都躲了起来——对，我就躲在一群人的身后，原本那些人都玩的蛮开心的，突然好像什么人就要来了，大家都怕的要命，躲在了一个大木箱子的后面——不过这木箱子也是有点马赛克风格的。然后，门打开了，外面很光亮，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是个不高的白胡子老头——怎么说呢，像是个马赛克版的Q版甘道夫的形象吧。我是从来不玩《我的世界》的，在儿子玩《我的世界》之前，我甚至很难形容这个形象和后面的梦境。
老头子越过所有人，把我抓了起来——凭什么啊……然后，他领我飞过大江大河，广阔的海洋，甚至南极，亚洲大陆，澳洲大陆……稍微与我们常规认知不一样的是，都是马赛克的，分辨率不高。我甚至看到了大海里的鱼，参天的大树，野兽什么的——不过也都是马赛克的，很奇怪你看到那种马赛克的鱼……老爷子把我放到一个长滩上，跟我说了下面的话：
“这个世界的一切，万物都是我创造的——而我赦免了你，我会救你，你会好起来的。”
于是那个梦就醒了，然后第二天上午得到了不需要穿刺的消息，中午就可以出院了——娄师傅，母亲，爱人接我出院之后，我马上就让他们拉我去海底捞去改善一下……当时母亲说我太不注意了怎么能吃涮肉呢，妻说我不知好赖刚出院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娄师傅则有好吃的怎么蹭饭都是开心的。点菜的时候，妻拼命阻止我点肉，而我告诉他们，我做了奇异的梦，梦里的上帝告诉我，我没事的，我都会好起来。
但是，后来我就尿毒症了，甚至心脏也废了——这个梦，终归好像只是个梦……
我是经常有一些奇异奇幻的梦境和经历，大体上梦境和现实中总有某种映射关系，但如果这个梦拿来说就是上帝对我的许诺——那简直比《旧约》里讲的故事都更欢乐了……但这世界是魔幻的……
“你现在也信上帝了？能读点圣经么，我可以推荐你个APP……挺助眠的……”我跟妻打岔道。
“你把手术做了吧。为了我们，也为你自己。”妻坚定的语气，与其说是恳求，其实算是命令。
女人——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动物！是不是天生就一根筋啊！
她就那么觉得，我手术能活下来，能挺下来？这手术我得遭多少罪，有多少未知的风险啊？
我就像一只猫，哪怕命再多，被火车轱辘连着压了过去，自己也算不明白还剩几条命，够不够活了！
都说小三逼宫是要命的，这正房逼宫也是要命的啊！这是真要命啊！
我的命真的就得随她么？她值得么——她是我妻……她有我儿……
就不能理性科学点看待这个问题么？她就不知道，弄不好，我就死定了？！
我懂，也能理解……我好好活着，是她的命；我死了，对她来讲也是命；我苟且活着，一生拖累她们，不在她的命里——这对于她和孩子，不算是最优解——几个命运里，这个选项的优先级最低。
这当然是一种理性系统化的思维结构，与其把女人想得那么现实可怕，我更希望她们脑袋是一根筋。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心脏搭桥这个手术，需要做，就做好了——很多人，也都是这样做的不是么。
想开点的话，每个手术台上没挺过来的人，不也都想过这些？但也就找个差不多的理由上手术台了……
那些充满了对人生眷恋，却无奈在手术后离开人世的人，上手术台之前也都曾期待些什么呢？
“我要是没挺过来怎么办？万一死了呢……”惨淡的月光下，我冷漠的问她。
“没想过，只想着你好好活下来，走一步是一步，把每一步走好——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能不能活，我说的又不算……操，太他妈难为我了……这手术不做不行么？”我怂了，求她。
“你做吧……身体弄好点，我们把日子过好了……”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我——最受不了这个了……
“行吧，行吧……做了，做了……”我闭上眼睛，摆了摆手……右手紧紧的捂着眼睛……
诶……呀……这……傻娘们，又给我找事了……我难过的快哭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总得栽在这个傻娘们身上！我冥冥中觉得这个选择，大概真会要了我的命。
本来可以让我缓慢享受的几年残生，就这么一下，挥霍了。不……更像是，是倒掉了。
月光下，我像看着一道难解的数学题一样看着她，清瘦苍白，素颜伤情的脸——我解不开……
我劝慰自己，古话怎么说来着，士为知己者死……好歹是自己媳妇，死就死吧。不想了……都是命。
无言的在院子里又踱了几圈……谁都没说话，看着玻璃窗里面，电视屏幕上孩子在那不停的搭建筑物，摆炸弹，看他搞得饶有兴致。我跟妻说了声，回去吧，好歹得跟母亲说一声做手术的想法。
“儿子……媳妇啊，妈知道你们这事下决定很难，但你鬼门关也闯了几回了，没事，我都听你们的……其实人这一辈子好活，赖活都是活……活好，活坏，都是命……咱们一起挺过来。”母亲没多说什么，父亲人还在老家，这事也基本不必要和他商量了——他的身体不好，也别替我瞎操心。
“爸爸，爸爸！”孩子看我进了屋，开心的跟我喊着，“我给你看个厉害的，我要把这个楼都给炸了！”
“这不是你自己建的家么？”我很疑惑，他的家是高高建在空中的，还有院子，游泳池，下面全是炸药。
“是啊，我要把它炸了，你看……”他的小人跑到空中楼阁下面的那个炸药阶梯附近，猛地一点火！
轰隆隆，轰隆隆隆……《我的世界》里那个搭建了很久的巨大的建筑，我们的家，在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爆炸中，灰飞烟灭——伴随着孩子开心的笑声，他开心的不得了，“我把家给炸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