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尿毒症时期的最美好祝福32（1 / 2）

夜深了，妻带孩子回家了，留下我拿着孩子玩过的手柄，落寞的在电视上刷着PS4游戏。我没有点任何游戏，只是无聊的漫无目的的刷着屏，脑子里也发着呆。直到母亲把腹透机和腹透液推到屋子里，我才想起来该做腹膜透析了。于是关了游戏机，选了一个XZ旅游纪录片，打算放空一会自己。

给腹透机换上了一套新的管路——这东西不便宜，自费的一套几十块，是一次性的，每天都要用一套。我解开腹带，拿出肚子上的那根腹透管，连接到管路上。腹带是纯棉的，网上就能买到——感觉是手工缝制的，卖这些东西的店铺可能身边或者家人也有做腹透的，这些东西对于尿毒症腹透病人是很实用的——有些物件质量都不错，做工用料也实在，可以贴身用。腹透管是一根管子，做了专门的手术以后，捅进了腹腔很深的位置，末端是一种金属材料的管子，可以沉底在肠道和腹膜底部，整个管子在身体里我猜得有60-80cm的长度，体外留了20-30cm——腹透病人，依赖这根管子透析，将体内多余的尿素和其他代谢废物排出体外。管子如果没有保护好就会被抻拉一下，很危险，就像是抻了肠子一样，不小心就会感染。

但我知道一个人，她把管子被从身体里拽了出来……这也是后话了……

当我刚得尿毒症，被抢救之后——就被安装了腹透管，我曾经非常哀伤，可以说痛苦——甚至觉得自己完全不是自己了，因为肚子上多了这么一个根管子，认为自己不再是一个完美的躯体了。古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圣经里说，神按照自己完美的形象创造了人类——而我，必须以这么不完美的身份生活余生了，这个机械化的人造外物，成为了我以后一生存活的依赖物。

其实，说这么多，腹透管给我最痛苦的就是不能泡澡了——我东北的大澡堂子，日本的温泉……同时也意味着我每天必须得像充电电车一样，必须返回车库充电。我的活动半径极限，最远也不能超出BJ。我原本是非常喜欢旅游的，尤其全世界旅行——原本我有一个很详尽的目的地清单，不过压根没机会了。我根本不能泡澡，也就彻底意味着远离了任何洗浴中心……更不可能洗完澡后，在休息大厅找个按脚的技师帮我缓解疲劳——这个腹透管头部用碘伏帽拧紧，不能进水，否则就会感染腹腔。甚至腹透管从腹部出来的那个洞口，也要经常护理，沾水之后也会化脓和细菌滋长——我已经学会如何用塑料薄膜敷料，遮盖住腹透管，然后淋浴后，仔细护理腹透管出口，涂抹碘伏和适当抹上一些莫匹罗星，最后盖上一层纱布……

所以，这也导致我无法去任何外地的分支机构，也包括回老家——外地的公司员工们会混乱到觉得我早晚得死，永远不需要再见到我，这样也不奇怪了。腹膜透析就是将腹透液，通过腹透管灌注到腹腔里面，正常情况下没有机器也可以手工操作，但是这人的精神头得足一点，尽量不要误操作，因为很容易一两个错误的操作导致细菌感染——毕竟空气中也有细菌，如果操作不当，在连接腹透管接头的瞬间，也可能会把细菌灌注到腹腔里，那可能导致很严重的后果——腹膜炎，那会危及生命。

腹透液是一种透明澄亮的液体，有几种不同类型，我当时用的是葡萄糖乳酸钙腹透液。腹透液根据葡萄糖浓度不同，分为1.5%、2.5%和4.25%等几个浓度。高浓度渗透压更大，超滤量更高——如果还记得初中生物实验或者腌黄瓜什么的，大家就明白，让那么甜的葡萄糖水放在腹腔里，就会自动把腹膜里的水分给“腌”出来，这些水分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带出尿素和体内的一些毒素——很神奇吧，就是用这种办法代替排尿，来代谢出身体里的水分和毒素。而身体里的腹膜面积也很大，当然不只是腹腔的皮膜，实际上肠子盘踞在腹腔里，也有很大的表面积——那些都算是腹膜，所以只要让腹透液与腹膜接触，就能实现透析过程了。

当然，腹透液放在腹腔里的时间也不是越久越好。这是一个相互平衡的过程，如果已经把毒素和水分平衡了，那就赶快把腹透液放出来——再灌注新的腹透液进去，继续渗透和平衡体液。我印象里有一次好像因为什么，腹透液在肚子里时间放的太久了，而我又没来得及吃饭，有点低血糖，结果那一次就是严重的负超滤，不仅没有把水分透析出来，反而还把腹透液吸收到身体里去了——而且，按照医生的说法，当时我吸收的葡萄糖相当于吃了一两个馒头……是不是很有趣，人体真是个了不起的设计。

我最高只用过2.5%葡萄糖浓度的腹透液，而且经常带着1.5%的葡萄糖溶液用，因为医生觉得我很年轻，如果按照长年的腹透计划来说，我要保护好腹膜，否则腹膜也会老化。按照医生的说法4.25%的腹透液几乎是用来抢救时才用来做紧急脱水的，甚至院里都不常备——因为真正抢救的时候，有一堆比腹透先进的机器和技术——例如：血滤机和血透机之类的。私底下，有时候自己会因为体液容量超标，体重升高的时候，把1.5%浓度的腹透液换成2.5%浓度的，这样第二天就能超滤的多一些——但不能总这样，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因为每天用了什么处方什么浓度，超滤多少都是联网后台记录上报的。自己吃喝多少，也都得记录在纸上，发给医生，医生的随诊群长期根据这些数据评估我的情况，所以如果自己长期偷换高浓度的腹透液，相当于私自改了医生的处方，那肯定不合适，而且会严重影响医生对病人情况的判断。

说个旁的，腹透液这个东西其实就是葡萄糖溶液，喝起来有甜味，用来炖红烧肉也挺好吃。

……后来，我从没想过2.5%的腹透液，也在关键时刻，还救了我一命。

当我做完腹膜透析置管术出院回家后，第一次拉出腹透管给儿子看的时候，小家伙很好奇的摸来摸去，问我为什么会身体里多出一根管子出来，他觉得很酷——他爸爸几乎成为漫威钢铁侠一样厉害角色了。但他想不清楚为什么，人必须要加一根管子才能活下来——我跟他怎么解释好呢？

“是不是，你每天也得喝水尿尿啊？你用什么撒尿啊？”教育小孩，得用一种引导性的思维。

“哈哈哈，喝水啊，那必须尿尿啊，撒尿就得用小弟弟啊！哈哈哈！”儿子对稍微不正经的事都很开心。

“嗯，我这个也是用来撒尿的，而且每天可以尿很多——你看……”我指了指腹透液排出装满的大桶。

“哇，那么厉害，这些都是它尿的么？它怎么那么能尿啊！”装腹透液的桶少说也有6-7L的废液。

“是不是很帅，它就是这么顺着管子把袋子里的水先喝下去，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尿出来……”

儿子听我的解释似懂非懂，突然问了句：“那你自己还会撒尿么？是不是尿毒症就不能撒尿了？”

“也还能尿一点，大概每天一个矿泉水瓶那么多的尿，而且是要慢慢攒起来才那么多。”我解释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