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医院我不想住了！20（1 / 2）
王医生还在耐心给我们比对我的血管，一家人围在电脑前面，似懂非懂的看着。
“然后，你看你这几条血管，都是这个问题，斑块比较多……整体来说，你血管条件就很差，你看人家这个片子的老太太的血管，血流好的地方，都比你这个血管要粗，你看你细的地方，就跟线一样……我再给你对比看看这个年轻一点的，你们能看出来差距吧？”王医生回头看了下我们。
的确如他所说，我的几条血管在录像里，像枯树枝一样，里面粗一段，细一段，最细的地方就是跟线一眼，随着造影剂推送进来和心跳的射血过程，时而颜色深，时而暗淡下去。而对比的老太太那个血管，极为相似，但是，那是个七八十岁的百十来斤的老太太，体格比我小很多，而我是个200多斤，身高接近一米九的胖子。而对比那个年轻一点的也接近50岁了，血管像高速公路一样，只是个别的地方狭窄一点，像那种情况很明显，医生会用支架帮他撑开就解决了。
我的血管是怎么就这样了呢，居然跟个老太太一样了？想想几年前，我还能开车在XZ自驾，可以爬到珠峰大本营那里——上大学的时候暑假每个下午，都要在学校泳池里游上40个来回……怎么血管就变细了？还是都堵上了呢，这是什么原因呢？是我老坐着，在电脑前面干活总不运动？还是吃饭的时候，爱吃油盐重的口味？是因为我爱吃肉？还是我经常熬夜？还是家里用油总用花生油豆油？还是因为腹膜透析后，用的透析也是乳酸钙溶液，而我又化验出血液磷离子超标，那怕不停吃着抗磷结合剂，减少主食摄入，可是磷离子检查还是高……然后腹透液里的钙离子进入身体里和磷离子结合了，让我血管都堵住了？我问了大夫，大夫劝我别乱想，没有这方面的数据和研究能支持我的想法。
我很委屈啊，凭什么总是我呢？别人也爱吃肉，别人也不运动，别人也爱吃油盐重的东西，别人也下馆子吃外卖，别人也熬夜，别人也用电脑，凭什么就得我是这样呢？！
疫情前两年，母校七十周年校庆，我送了一块连底座都是玉质的十几吨的玉石给学校，以优秀校友的身份邀请回去。期间，我和老师聊到我的身体，我无不委屈的和她说：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些我都经历过了，身体已经被折腾的这么差了，可是我还不知道老天爷给我安排了点啥事啊，我都这样了，它到底要让我干啥啊！老师看我身体日渐衰弱却年纪轻轻：哎，你钱也都赚够了，公司就交给别人去管吧，你多注意身体吧。
公司我是交给别人管了，身体我也是注意了——可是两样，都是不争气的继续滑坡……
我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心脏那枯枝一样的血管，问了句孩子：“你看懂了么？”
“这是啥啊？你心脏也不好看啊……”儿子一脸懵的回答。
“你看你不学习啥都不会，上课没好好学吧……都这时候了，也指不上你。”我叹了口气。
“嘿！”他不乐意的时候就要喊声“嘿”，后来再大了点，看到小伙伴就喊：嘿，Man！
“我们老师不讲这个啊，你考我别的啊！”小孩的回答，逗笑了大家。
孩子半懂不懂的听着我们的对话，也算弄明白了他爹即将面临什么，他未来可能面临什么——最坏的打算，就是这场手术我撑不下来，他会失去父亲。尽管我得尿毒症，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心里建设，他爹可能会在几年内跟他挥别告别——但是，这一刻突然就在眼前的感觉，如同大兵压境一样……这次沟通，王医生只是要拿到我们家属的态度，再去跟院方协调，看手术到底能不能在本院开——说到底，这事也没说准。
最后，和王医生谢过后，家人要回去了。
分别前，我问了问妻：“要不我还是出院吧……回家陪你们，过生日去。”
妻想了想说：“听大夫的，你别瞎折腾了，到时候那天我带孩子再过来。”
我叹了口气：“别了，太远了，算了吧，太折腾你们了，而且来了以后我也不一定能出的来。”
我很黯然的回到了病房，内心中是一种莫名的惆怅和悲伤。我并不害怕死亡，哪怕在尿毒症以后，那么接近死亡也没有真正畏惧过——哪怕在恶梦里惊醒，被梦魇折磨……但我害怕没有意义的，就那么死了，然后慢慢被大家遗忘，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过……所有的努力和一生拼搏，都变的微不足道。
我原以为自己还有至少几年的时间可以挥霍，哪怕在病痛里活的辛苦一点，但是瞬间，时间就没有了。脑海里大概会有几千天生命的倒计时——突然变成了2位数，甚至1位数的感觉，真是差透了。
我计算着时间，如果按照医生的描述，最晚下一个周一，二也该出个大致结果了，弄不好，我元旦前就可以手术——但是我觉得医生肯定不希望元旦放假前给我手术，他放假休息不踏实，我也担心放假期间找不到医生活不下来……所以大概率，会安排元旦假期后立刻手术吧，算来算去10天左右的时间能够给我，我就得上手术台，然后下不下得来，能不能活着出医院——都是另说了。
如果，你的生命还剩下十天，你会做些什么？
这几乎就是电影里才会碰到的情节，别人看完哈哈一乐的喜剧才有的故事，就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十天！还剩十天！就TM十天！
也不一定是十天，可能还会短一两天！
我焦虑的在病床上躺着，肾内科的护士刚刚来过，帮我把腹透机的管路接上，然后就是十几个小时的透析。护士跟我聊了会，我住了几次院，都能见到她，也算熟人了，她还挺纳闷为啥这次我跑三层去住院了。听我说明情况了以后，也对我的境遇表示同情，也安慰了我——但这完全没什么用。我翻来覆去，刷着手机上乱七八糟的视频、消息、新闻……这些我完全看不进脑子里。
一夜过去了，星期五。
一天过去了，星期六，今天我生日，我没让家人过来。
一天过去了，星期日，我在病房的走廊绕圈踱步，我每天还在保持一万步的运动。
三天过去了，人生仅剩的时间，倒计时一样扣掉三天，我焦虑了三天，关在医院，什么都没做。
过生日那天，经常会有人给我祝福生日快乐。我大概算是很幸运的人，总会被人想起生日，都是借了伟人的光，其实有几个人能真正记住我的生日——例如，阴历生日，说实话，这些年我自己都快忘了。
“求秋，生日快乐啊，身体怎么样了，我看你朋友圈的定位又去住院了？”一个同学打电话给我。
他是想儿，名字里有个“想”字，敢想敢干的家伙，是我在硕士国际班的同学，少数让我真正又佩服又欣赏的同学——又实干，又有脑子，又爱学习，又爱钻研新鲜事物，也喜欢创业，还喜欢无私分享，也是无所谓社会如何都会正能量满满，也是经常幽默偶尔犯贱，仪表堂堂做事有模有样时不时会招惹女生喜欢，而且人还比我帅点比我瘦——可是唯独在学校里那次比赛，我拿的冠军，他拿的亚军，而且就是零点几分的优势，够我开心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