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5(2 / 2)

忽然远处传来了风吹竹铃的声音,空灵梦幻。

聂阳循声走去,发现是正房旁的侧厢。他推开一扇乌头门,看见厢房正中摆了几个竹马风筝,案几上还有妇人未做完的小虎头鞋帽。

看起来是孩童居住的地方。

但不是说曹家已然绝后?

聂阳皱眉,觉得不对劲。他闭上双眸调整呼吸,丝丝缕缕的幽香钻入鼻腔。

香味?

少年恍然大悟,在这鬼境之中除了李吉的酒香,再没有任何气味。

泥塑之地,何来人间万象。

聂阳遽然转身,将目光重新投入院中那些重重叠叠的花木——曼陀、晚香玉、重瓣百合……

还有很多他也不认得,但想来都是嗅之令人生幻的花草。

聂阳沉气闭目,尽量避免吸入花香,半晌,等他再睁眼时,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纸扎的。

悬梁上挂着白幡,竹马风筝、虎头鞋帽,虽然扎得栩栩如生,但都是透着死气的祭品。

只有乌头门下挂着的竹风铃是真的——不对,那哪是什么乌头门,那是个墓前牌坊。

真是个精致的幻阵。

聂阳又往里走了走,原来这座小牌楼是与庞燕燕的寝室连在一起的。

在庞燕燕的床榻旁,放了一个襁褓小儿睡的摇床,木工精湛,每个转角都打磨得圆润光滑。

聂阳慢慢地走近,只见小床中一张纸扎小人静静地直视他,脸色惨白。

少年眉心微跳,但还是很镇定。

他看见这纸扎小人好像隐约透出一些墨迹,思忱再三,还是伸手将其拿了出来。

聂阳将纸人翻转过来,发现后面的确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是字迹略微潦草,一时看不出是什么。

卢生与蒲二郎两人去的是继室秋娘的院子,宽敞明亮,婢女小厮来往,言笑晏晏,看着再正常不过。

“二位郎君,不知要从何处查起呢?”其中一个像是主事的婢女,主动前来给二人行礼。

卢生是个穷酸举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女郎院子,于是闭口不言。

蒲二郎环顾四周,倒是被一座雅阁吸引了目光,便问:“秋娘寝房旁边的是什么地方?”

婢女随着他的方向看去,垂首道:“那里原是一座书斋,但我们秋娘因为要操持家务的关系,现在成了专门清账的地方。”

高门大户人家,多少龃龉都是从财帛开始。

蒲二郎眼神一亮,觉得账房里必有文章,便拉着卢生要进去。

但卢生偷偷一用力,拽住了蒲二郎的衣袖,他小声耳语:“时间不多,要不我去书斋你去寝房吧。”

蒲二郎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不懂账本?”

卢生脸涨红了,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不你去书斋我去寝房也行。”

可蒲二郎坦坦荡荡:“我确实看不懂账本。”他反手也拉住卢生的衣袖,压低声音,“但我一个人害怕,卢兄,你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啊!”

卢生无语问天,拖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蒲二郎走进书斋。

书斋的摆设大约没有挪动过,博古架上还是些年长郎君们喜欢的老根雕。文房四宝也不似女郎们常用的那般精巧美观。

只有淡淡的脂粉味掩盖在墨香里,整个桌案上都堆满了曹府造册的大小账本。

卢生对算学不太精通,皱着眉尽量快速翻看。

而蒲二郎开始左翻右碰,从某个角落掏出了一个铜盆,盆里有浅浅灰烬,还放了一个包袱,鼓鼓囊囊又很轻。

蒲二郎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袋的阴纸钱。

他撇撇嘴,却并不吃惊。

蒲二郎知晓高门贵胄里的娘子们要守的规矩多,祭奠娘家人也只能偷偷烧纸。

自己母亲也是如此。

这兴许就是秋娘给她那个殉情的主子温娘烧的。

而此刻,反倒是卢生顶着手下的账本,还真让他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有一笔划到京郊万丰里庄子上的钱,此前每月都是雷打不动的十贯,一直持续了小半年。

但就从三个月前,这笔钱便不再出现。

而且秋娘还专门为这笔钱造了阴阳账簿。

卢生不是西京人,对京郊自然更不了解。他于是转头问道:“蒲二郎,你听过万丰里吗?”

“当然听过!”蒲二郎兴致勃勃,“那儿种的火晶柿子整个大瞿都找不出更好的!”

听到火晶柿子,卢生也终于记起来,万丰里在曲江外。

这第一笔钱的出账日子,也与那俏寡妇董阿秭入曹府的时间吻合上。

想来应该是曹天弘答应给她养儿子的钱。

但这钱为何断了,是秋娘自己昧下了,还是受了曹天弘的指使。

董阿秭又是否知晓此事?

“怎么了?卢兄可是发现了什么?”蒲二郎见卢生一直沉吟不语,连忙问道。

“算是个有用的证据吧。”卢生将帐簿揣进怀里,“你呢?若有找到什么带走就好。咱们得回灵堂了,宜早不宜迟。”

蒲二郎挠了挠头,左右看了看,勉强清出身上的一个香囊,在里头装了些纸钱灰烬。

一边装,一边觉得真晦气啊。

而后他忙不迭地跟在卢生身后,往灵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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