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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叙有些迟疑地点头,他看向裴弃求助,可是裴弃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的叙字,不只是叙说的意思,它有很多意思,我且讲给你听听,莫要辜负了你爹娘的一番心意……”

下面已经开始偷偷摸摸地把时新的画本子拿出来看了,有的从袖子里摸出来小牌跟邻桌的打,还有临时抱佛脚还在背书的。毕竟方老太公一旦开始讲话,那没有个半个时辰不可能结束。

徐二趁着方老太公引经据典讲话,偏头给裴弃竖了个大拇指,“哎,裴兄,听说你把我那个窝囊废姐夫扔出门了,厉害啊!”

裴弃无语,“你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我都不知道我爹当时怎么就看上了他,把我姐下嫁了,说真的,我昨天看着他那个膝盖,我是真爽啊,别的不说,惜玉街你随便挑一家,我请你喝酒!”徐二眉飞色舞,要不是上面坐着方老太公,他恨不得给裴弃来一个捶胸保证。

裴弃脑子里冒出了今早那碗面,真好吃,还想吃,还不想出去吃。

裴弃有个坏毛病,那就是吃到了什么好吃的,那接下来都吃这个,一直吃腻为止。

“不去,记下,以后有空了找你。”裴弃小幅度地摆手,让他赶紧坐直。

徐二不解,“记下就记下嘛,你摆手做什么?咱们继续聊聊啊,你那个徒弟收了之后感觉怎么样?我老爹说很维护你,我可羡慕你了,年纪轻轻就有了孩子,就算以后没有儿子也不怕,让他孝敬你就行了。”

“你也想要啊?”

头顶有声音传来,徐二还没有意识到,当即说,“那肯定啊,你都不知道,我娘生怕我娶不到媳妇,现在都……”

他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太安静了!

整个讲厅只有他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和方老太公大眼瞪小眼。

堂内哄堂大笑,裴弃莞尔,抬眸发现秦叙在对着他笑,裴弃愣了下,瞪着眼睛让他不准看,秦叙却以为裴弃是在表扬他,站得更直了。

“你今年十七了,你娘想给你找媳妇,这是正常的,你若是不愿意现在成婚,可以告诉她,你想先立业再成家。”

裴弃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上的书卷,时不时瞪一眼秦叙。这些和他没有关系,他的婚事……估计在有用,有利益可以交换的时候,会被顺德帝想起来吧。

裴弃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甘心,他这十六年来,一直都在随波逐流,没有真正为自己选择过什么,父母在的时候,保护表弟,父母去世后保护自己,现在照顾秦叙,都是在听话懂事和被安排的路上,他现在不愿意在婚事上也将就。

不是想和谁共度余生,也不是有了喜欢的人,而是能反抗的,只有这一个了,他想证明他自己是能掌控自己人生的。

不被差遣,和秦叙一样,无论外界给出怎样的声音,他都能坚定不移,就像秦叙那一句“回北境戍守”一样铿锵有力。

那边徐二嬉皮笑脸地点头,“好,我回去就说,方老太师都说了的话,我娘肯定不会再胡来。”

方老太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若是你当真不愿意,我也可以上门去帮你说。”

徐二拉着方老太公的手就要上演一出师徒情深,“先生!您真是大慈……”

“那秦叙说完了,你对新同窗说两句吧。”方老太公笑眯眯地看着他,徐二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冒不出来了。

“就是啊,人家新来的都说了。”

这些人不是刻意针对秦叙,只是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猛然来了个新人,下意识就会带上这个人在话里。

但是秦叙是什么人,他从来不会让别人的话落在地上,当即就接上,“是啊。”

众人愣了一下,目光扫过他名义上的师父裴弃,见裴弃随意的坐着,紧接着就笑起来,继续起哄,“就是啊,快说两句,不然我们新同窗一个人在上面多孤单。”

“大爷的!”徐二回头笑骂,隔空指着他们。

没有人害怕,反而闹得更厉害了。

裴弃单手搭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开口,“二公子怎么不来一段儿,刚才不是说想给我来一段小曲儿?”

“你大爷!”徐二惊恐地回头,苍天今日没有睁眼,怎么叫裴弃这个王八蛋开口了,别说小曲儿,时下最流行的词儿他都哼不来,这简直是居心叵测!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窗纷纷起哄,甚至还拍手了。

“哎呀,二公子怎么就给小郡王唱,不给我们唱?”

“来一段!”

“来一段儿!什么是小郡王听得,我们听不得的?”

方老太公不教他们乐理,只听太常寺卿被气得晕过一次,以为徐二是有长进了,当即也点点头,“既然如此,你的同窗们都说好,那就来一段吧。”

徐二:“?”

秦叙往台下走,刚好和方老太公擦肩而过,老太公叫住了他,“你去挑一件乐器,你俩和个调儿。”

秦叙:“?”

“好!”众人兴奋地拖着椅子往前靠。

裴弃晃着椅子看两人愁眉苦脸地站在上面,徐二看着下面的众人,用口型威胁道,等着!

下面笑得前仰后合,不住地给他扮鬼脸。

秦叙看着改在讲坛上的供他挑选的乐器陷入沉思,只有笛子,而且还有十多支!

“啊,没有别的啊,这些笛子都是我闲暇削的,你随便挑一支吧,当是我送你的入门礼。”方老太公缓缓落座,把拐杖放在一旁,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才又拿回拐杖,准备安心听他们的曲子。

秦叙心下一横,随意挑了支。

“你,你行吗?”徐二双手放在肚子上,企图让自己安心点。

“不行。”秦叙如是道。

徐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等唱完了,我们下去收拾那群兔崽子。”

秦叙没有回答他,而是细细端详着手上的笛子,他记得这个笛子要摁住孔才能吹出声音,他曾经见人骑着毛驴吹过,那乐曲在雪山下徘徊,山中的狐狸都应和了两声,不知道他能不能吹出来。

“怎么,你们还要吸一口气,来个三二一开场吗?”裴弃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大爷的。”徐二白了他一眼,回头和秦叙说,“来吧,我的难兄难弟。”

“惊春游园……”

徐二开嗓的瞬间,秦叙的笛子声也随之出来了,“呼——!”

徐二呆住,方老太公愣住,下面的众人傻了,裴弃扶额。

这一声“呼”已经不能用乐声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柄利剑直接从耳朵扎进去,然后用尽全力把脑浆搅匀了,再从另一边穿出来,尚在讲厅里回旋的余音变成了小钉子,根根精准地钉进众人本就不清醒的脑子里。

裴弃捂着头,想吐。

众人一脸的惊恐加茫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抱着头哀嚎。

方老太公双手捂着耳朵,拐杖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显得无比清脆悦耳。

徐二回头和秦叙对视,秦叙疑惑地歪头,半晌徐二才摸了下自己的耳朵,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说完他抱着脑子蹲下。

此后,这一声成了国子监四十多人的噩梦。

“罪过啊……”方才还在起哄的人现在两眼都是花在飘。

裴弃好半天才缓过来,“我说早了,徐二,你的歌声是天籁。”

好些人闻言扑哧一笑,笑得脑子更痛,再龇牙咧嘴地抱着头。

裴弃对着秦叙开口,“我觉得,你以后拿着这个笛子,孤身去迎敌,一定会兵不血刃地成功的。”

“真的吗?”秦叙若有所思地看向手里的笛子。

裴弃:“……”

裴弃咬牙切齿道,“真的!”

裴弃起身倒了盏茶水送到方老太公嘴边,手绕到背后给他顺气,“他自幼长在北境,日日苦学武艺,立志报效国家,不精于这乐理,您……别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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