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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弃捏着茶盏,头疼地想,这人是傻子吗?

顺德帝被逗开心了,“哈哈哈哈,这话就问你师父吧。”

秦叙果然转头,用他那双润泽的眼望着裴弃。

裴弃第一万次在心里骂他逆徒。

顺德帝像是突然想起了事情,漫不经心的搁下笔,“徐尚书昨日来告状,说你目无王法。”

“我眼里有没有王法,舅舅不知道吗?”裴弃懒洋洋地反问。

顺德帝习以为常的笑,倒是秦叙坐立难安,几次三番想起来说话,却被裴弃的眼神给摁回去了。

裴弃歪头靠在福满给他拿来的软枕上,苏绣细腻,他舒服地眯着眼,“他就是气不过我打了他女婿。”

“也不全是。他是护短,但是他从不徇私,若是他施以援手,他那个女婿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有品级。”顺德帝感叹。

裴弃轻轻“哦”了一声,“那是因为没有本事,提拔起来只会丢脸。我看他挺要脸的,被人骂的事情估计不会做。”

顺德帝被他嘲讽的语气笑得没拿稳折子,“你啊,你啊,年少轻狂,什么都看不上。”

“他还骂我呢,我这次可没打人,你怎么不夸我?”裴弃微微眯眼,看上去慵懒又随性,秦叙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顺德帝无奈叹气,夸张道,“夸了,朕在朝上夸了,朕说这次你没有动手,已经很懂事了,徐尚书差点被气得吐血。”

裴弃乐了,“这就气到了?”

“可不。你那张嘴平日把这上京都骂了个遍,一听你懂事乖了,他们都不乐意了,说朕偏袒你。”顺德帝笑着隔空点他。

裴弃哼笑,又躺下去,“分明是他们嘴笨,给他们舅舅的偏袒,他们也骂不过我。”

说着顺手捻了个刚端上来的荷花酥,秦叙低声问他,“这么好看,能吃吗?”

裴弃一愣,看着手上如栩栩如生的荷花陷入沉默。

“你也别跟他呛了,以后遇见了不说话就是了,他那张嘴吵得朕耳朵疼。”顺德帝不知道两人在说话,兀自开口,“你答应了,朕把郊区那个琥珀汤池送你,等冬天的时候去泡一泡,也舒服。”

裴弃满脸复杂地回头,“哦,好,他们不招惹我,我就不去寻他们的不痛快。”

“真是朕的乖小宝。”

正当秦叙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裴弃把糕点塞他手上。

“赶紧吃,不准哭!再哭就打你!我的厨子做不出来,过了这个店,下次要吃就得等下次陪陛下用膳了。”

裴弃做好事的时候语气永远别扭。

顺德帝不知道,可刚刚认识他的秦叙却很清楚。

他双手捧着糕点看着,尚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还是舍不得吃,眨了眨眼睛。

裴弃笑了下转头,不看他总可以吃了吧,小孩子羞得很。

顺德帝一听裴弃喜欢,马上就跟福满说,“你跟御膳房说一声,再做一食盒给他们带上。”

“为什么只给一盒?”裴弃不满。

第16章 裴弃:感觉自己很卑劣

顺德帝头也不抬,“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啊,你成日里在惜玉街逛,那里的糕点多的是,你今日吃这家,明日去那家,这糕点你怕是根本就不会碰,还是给小叙吃。”

“哦。”裴弃躺了一刻又开始不得劲,换了个姿势,“舅舅,你什么时候生一个女儿?”

顺德帝笑着跟福满说,“你瞧瞧他,朕没有催他赶紧娶亲,他倒好,催着朕赶紧生孩子了,看不出来你倒是喜欢带孩子。”

顺德帝这么说不只是因为秦叙养在他那里,而是因为现在的东宫太子是裴弃带大的,太子也是小裴弃两岁,从小就跟着裴弃屁股后面,什么好吃的都送给裴弃,后面长公主仙逝,朝局动荡,裴弃依然会固定时间进宫看太子。

所以说,太子是裴弃带大的。

但是自从两年前迁入东宫,正式受封太子之后,裴弃就不大能见到他了,因为太子三师一群人跪在御书房逼顺德帝下旨,说是裴弃品行不端,有损太子声誉。

顺德帝看重大局,自然答应了,也就对裴弃更加愧疚,裴弃若是要什么,都是无有不允的。

只是太子会以课业完成得漂亮为理由,要求见一见裴弃,两人见面之后就跑马投壶,喝酒作诗,每次都把几个太子少师气的鼻孔瞪大一圈。

裴弃收起回忆,随意掐算了下时间,恐怕还要一两个月才能见到太子,“我这不是听你叫秦叙小叙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叫的是女婿的婿。”

秦叙吓了一跳,登时跳起来,摆摆手,糕点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裴弃被他这阵仗吓到了,当即拿着清茶站起看,喂到他嘴边,“你跳这么高做什么?准备打我啊?”

一杯清茶下肚,终于缓过来的秦叙脸涨得通红,“我,不,不……”

“哈哈哈,朕知道,这孩子嘴一向没个把门的,吓到你了吧?”顺德帝原本还跳了一下的眉心迅速舒展,反而笑着去宽慰秦叙,“要是裴弃有你一半懂事,朕……都要被吓死!”

裴弃扯了扯嘴角,“又拐弯抹角地骂我。”

“他这样,很好。”秦叙没有多余的词,只能用好来形容。

顺德帝摆摆手,“好了,你俩也该回去了,收拾一下,还有几天就该去念书了,方太师就爱考核了你们再因材施教,给朕长点脸,朕可顶不住他一直念叨。”

“还有五天,不急。”裴弃随口应答。

秦叙如遭五雷轰顶,呆呆地看着裴弃,裴弃倒是不在意,应了一声,把秦叙拽着出门。

若是裴弃此刻回头,就能看到他一直猜不透的舅舅搁下了笔,目光怀念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低声和福满说,“你看,像不像曾经的朕。”

福满眯着眼睛笑,圆盘似的脸上满是褶子堆积,看着很是喜庆,“像,都说外甥像舅舅,小郡王和陛下像得紧。”

“还是更像皇姐一些,尤其是那一张嘴。”顺德帝抬手抚上眉梢,“福满,朕好像老了。”

福满噤声,四十多年的光阴不是嘴上的曾经,而是眼尾不经意间冒出来的皱纹。

回府之后裴弃就一直在凉亭里歇着,薄纱的衣衫随着偶尔吹来的风飘起一点衣角,秦叙倒是一点不知道热的样子,在树荫下扎马步,头顶上有个水缸,双臂上也是,屈起的大腿上还绑着石块,一练就是半个时辰。

松墨在檐下跟青砚低声道,“这毅力真是难得一见。”

青砚倒是见怪不怪了,“世子每次都要先练基本功开胃,这几日我还没有见他断过,今早上他有一招剑没出好,就那一招,他足足练了上千遍。”

松墨咂舌,这小子是真的朝着当大将军的目标去的啊,坚定不移。

秦叙到了时辰自己把水缸卸下,松墨正准备下去帮忙,青砚拦住了他,努努嘴道,“他自己能行。”

说话间,秦叙已经借着细长的栏杆把两个手臂上的水缸放了下来,扎着马步把头上的也取下来,最后才卸下石块。

松墨瞪着眼睛,卸下他会,但是这样不发出嘈杂的声音,把东西轻轻卸下他办不到,“他今年才十四岁吧?”

青砚点头,“嗯,我觉得他未来是真的要去北境干一番大事业的人。”

松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子没让你跟错人。”

青砚五味杂陈。秦叙顶着定国公世子的名号,未来就算不回北境,在京中也肯定能捞一个好官职,确实前途光明。

秦叙看了眼凉亭里纳凉的裴弃,没有去拿剑,而是把今早洒扫收集的梧桐叶拿了出来,对着墙壁开始甩,软绵绵的叶子在他的手里变成了飞镖,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松墨和青砚都觉得这个年龄能做到这个地步,很厉害了,但秦叙还是很不满意,他去把仍旧完好的叶子捡起来,再甩一次。

松墨看着他,突然觉得,秦叙不是呆愣,他是过分认真和执着。

裴弃其实早就醒过来了,他看着秦叙,在秦叙把甩出去的叶子扫回去后开口,“这样枯燥的练习,你不会烦吗?”

秦叙头也不回,“不会。”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道,“而且我要保家卫国,不练不行的。”

“你当将军保家卫国得到什么?”裴弃问得直接。

秦叙笑起来,两颗小虎牙露出来,看上去还是很稚嫩青涩,“放牧的人不用担心被杀,商人不用被拦截货物,我们也不用送钱给匈奴。”

裴弃哑然,秦叙的回答让他觉得自己很卑劣,但转瞬又觉得这话很假,哪有人半点好处不图,就指望着别人好?

“当了大将军,这些都完成之后呢?”裴弃继续追问。

秦叙理所应当地说,“继续戍守边疆。”

裴弃:“……”

他不死心,换了个问话方式,“那你做了大将军之后就有钱了,你用来做什么?”

“买兵器。”秦叙没用半分犹豫。

裴弃气结,“那这话是谁教你的?”

秦叙:“我爹娘。”

裴弃顺了一下气,“那你做成了大将军,愿望都达成了,兵器也买了,剩下的钱你用来干嘛?”

裴弃耳尖绯红,羞怒地反驳,“我不喜欢,我没有!”

秦叙愣了下,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我想给你买。”

这有点哄人的语气叫裴弃脸更红了,当即就给人指派事情做,“你赶紧把字拿来学,没听到陛下说过两天就要去国子监考核了?”

秦叙原本还准备去拿剑的手一顿,抬头看向裴弃,“我能不能等半个时辰后再练,我刚刚练了基本功,马上要练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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