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人夜19(1 / 2)

“快走,你们几个跟紧!”

看着窗外的夜雨,李观叶知道自己现在要赶紧离开。

他前些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但他自觉好歹也是江湖上一号人物,怎么可能连被人监视都发现不了,大概是自己多虑了。

但就在昨日,在讨贼盟的集会结束之后,那天因为中途溜出去的人太多,集会提前结束了。可当他如常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发现了一个异常——他房间里的香炉被人动过,里面有些异物没有烧尽。

他立刻封住鼻息将残存的部分取了出来,处理掉了那个香炉。

这东西是用鸱尾花所制,而这花是“软筋散”的原料!

窗户被人关上了,他大概是知道自己不会在意它的开关。

让自己在这充满软筋散的屋子里泡一整天,然后打算干什么?李观叶不敢想。

他本想要立刻就离开会稽,可是转念一想,他针对我,大概率是因为讨贼盟,如果集会正常结束,这东西肯定就是正好烧完,那人极有可能已经知晓了自己提前回来的消息,那么当然也会明白这东西可能被自己发现,如果自己现在直接离开,那就说明他的图谋被识破了,他会集中力量排除自己这个计划中的异数。

对方用了软筋散,说明派来对付自己的人没有信心面对实力未损的赤山门李观叶,所以需要按兵不动,在对方来袭的时候以全盛姿态战而胜之,而后谋求离开的机会。

至于其他人?他不了解对方的实力,冒然暴露的话,且不说能不能团结那帮不能信任的家伙,若是聚在一块都不能与之为敌,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还不如自己偷跑算了。

先瞒着此次跟来的几个小辈,把他们牵扯进来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只需要在事成之后带他们离开即可。

他毕竟是宗门长辈。

果然,安家的事情结束当晚,他等到了那些来要他命的人,身着夜行衣,黑巾包头蒙面,双目无神。

家养的死士?

一共四个人,熟练地摆开阵势后朝着“实力大损”的李观叶袭去,仿佛没有生息的人偶。

招式如机械般精密,配合如齿轮般流畅,两刀袭击要害,两刀拦截反击,然后求得一击必杀。

却见那被围攻的老者一个翻身躲过致命一刀,不急着反击,而是将披着的长袍甩至空中,刹那间阻碍了其中一人的视线,抽出早就藏至身边的铁棍朝着另一把袭向要害的刀砸去,则见刀身与那持刀的手一同碎裂,血肉迸溅。

在房檐上待命的三名弟子一跃而下,那三根铁棍朝着其中一人狠狠甩去,毫无防备的死士在下一瞬间被脑浆迸裂。

电光火石之间,有威胁的仅剩下两人,那两人见状,一人送死般冲向李观叶,一人扭头欲奔。

死士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他们必须要活一个回去汇报突发情况。

李观叶手持铁棍全力横扫过去,送死的那人如破布一般被抽飞到墙上,没有发出什么响声,只是轻轻地“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没了生息。

而一旁的三名弟子很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他们竟齐齐冲上去要护着李观叶,放任逃走的那人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混账东西!”

李观叶大骂一声,随后手持铁棍冲出房门,他要冲到最前面。

“快走,你们几个跟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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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皎白的月光让这毫无雅士情趣的庭院比之平常多了几分朦胧,也让那在庭院里漫步的身影看上去更添些许单薄的惆怅。

可她并不惆怅。

她在月光下轻快地起舞,向月亮诉说自己的畅想。

“跳吧!尽管跳下那艘破船,去找个新家,一个不会迷惘,终将伟大的新家!多年的链接怎么可能几个月就被斩断,所以,所以要流血,然后舍弃那些不值一提的边角料吧!他是那人的儿子,他是这人的兄长,但他们自那一夜以后就什么都不是了,他们只是受人嫉妒的累赘,是放着碍眼的杂物,他们不该继续存在了。舍弃掉他们,然后以全新的姿态面向未来吧,会有人替你处理,会有人接纳新的你。而你,将为你新的主人绽放从未有过的光芒!”

那倩影舞蹈,随后望向洁净的夜空,畅想着得偿所愿的未来。

至于安家的事情,是什么来着?安清元是谁来着?谁关心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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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准备吧,暴风雨要来了。”

“祖父,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没有手段反制吗?”

“那就要看齐修那小子的手段了,不过这很难,除非……”

齐庄想到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疯狂的办法。

“他能‘留下’所有人,让情况失控,这样就能让那帮趋炎附势的家伙缩回龟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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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汤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项任务,但任务就是任务,他没得选。

在扔掉手里这具已经被洞穿胸口的尸体后,他走向了剩下的那三个小的。

“他值得敬佩,但是很抱歉,我更强一点。”

然后就都结束了。

应该说并不会多么痛苦,韩汤不是喜欢虐杀的那类人,他看着那具尸体被带走——他将在不远的将来被展示给天下人,看着他生前紧握的铁棒从手中滑落,有些感慨。

“你不仅仅是李观业的兄长,你是个人物。”

这应该是唯一的异数了吧?

远处貌似有打斗声?看来任务还没结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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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兄,当心身后!”

一节铁鞭从罗隐的耳边擦过,清晰的音爆声让他的后脑冷汗直流,但他没时间庆幸劫后余生,面前的长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攻势正夹杂着暴雨向他袭来。

他今天一天都在秀月楼呆着,因为博爱了一点,所以一直和复数的姑娘玩耍到了午夜,原本是想留宿的,可是从雨中杀出的两人明显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罗隐破窗而出,准备到开阔的街道上再与那二人做缠斗,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与自己处境相同的哥们。

“陈兄,别来无恙。”

“罗兄,寒暄就先免了,专心迎敌吧!”

陈刚挥舞着一新一旧两把钢刀抵御着他面前二人的攻势,大刀轮转,在这雨中舞动,倒是有了“断水”的风采。

二对四。

罗隐用铁扇阻挡着对手的进攻,身体后倾仿若漂浮一般,像是在闪避对手的攻击,又像是对那攻势无计可施,只得躲避。他在思考着破敌之法,这边是一剑一鞭,那边是一刀一叉……

“陈兄,靠近!”

奋力击飞铁鞭,罗隐朝着陈刚靠去,却见陈刚双刀一劈一横,凭着刚猛的力道勉强防御住两把兵刃的攻势,却找不到反攻之机,瞥见罗隐靠了过来,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生死之间被激发的战斗本能,他也朝着对方弹射而去,两人就这样背对而立。

各自的对手紧随其后,四把不同的兵刃要攻向同一个目标,为了避免不同类型的兵刃互相干扰后乱了各自的招式,那四名死士自然地留下二人掠阵,随后刀劈剑刺,朝着相互倚靠的两人袭来。

但这一次,罗隐的身法不再飘忽不定,背靠的“人墙”让他得以使出全力以铁扇为引,先让那剑击中扇面,站稳脚跟,霎那间通过借力打力强势弹开刺过来的剑器,随后猛蹬脚后根,在电光火石之间贴近那人身前,行云流水。

长青派以巧闻于江湖,精通将力道与真气汇于一点,而后以点破面。故其门派武学“长青指”得“掌中剑”之美誉。故其当代新秀罗肖植以铁扇为兵刃,不求以其毙敌,只求贴身,然后……

施展剑指!

无滔天之势,只是两根刺穿咽喉的手指,以及其中蕴藏的如剑般锋锐的凝练之气。

与此同时另一边,陈刚见只有一刀劈来,冷笑一声,双脚踏地,抡圆左臂后一个甩手将左手兵刃直接向着敌人的面门甩了过去!

那人见钢刀飞来,只得拿手中兵刃格挡,待将那飞来的刀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刀断水!

陈刚此时双手持一刀,两臂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向前劈去,此刀势如龙,刀身散发的真气似乎真的在那么一瞬之间将飘落的细线砍成了两截。

现在是二对二了。

并肩作战的两人相视一笑,然后……

锃!

罗隐就这么看着一旁的伙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脸上还残存着胜利的喜悦。

陈刚的头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后又打了个转,鲜血被暴雨冲了个干净。

“两位小哥,就这么几个杂碎可不够,要招待你们这样的江湖好手,应当由妾身这样出彩的人儿来才行吧?”

一个身着彩色衣裙的怪人出现在罗隐眼前,他头顶别着一朵娇艳的红花,脸上的胭脂已经被暴雨冲花掉了,畸形的五官和歪曲的牙齿伴随着可怖笑容被印在了罗隐的内心深处,他可能余生都没法忘掉这恶心的一幕了。

如果他还有的话。

“天下榜四十九位,‘浪子’风囚荒。哦,不对,是‘恶豺’才对。”

罗隐毫无顾忌地说出了那个可以让眼前之人发狂的称号,他发现自己现在的胆子大得出奇。

“好,好啊!不愧是罗福天的儿子,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不知礼数!”

看来是急了,那就没办法喽。

他的双腿被切断了。

“傻逼。”

双手飞了出去。

“死人妖。”

罗肖植就这样平静地看着这只恶豺用它的獠牙咬断自己的脖子,他喘不上气来,表情狰狞,却奇迹般地扭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从未有过的表情。

“别拿我和那混蛋相提并论,我都没怎么见过他。”

我没怎么见过他,没享受过他的照顾,命运却让我来这里因他而死。

有点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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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汤赶到的时候,瞧见了一个粗壮的汉子,那汉子双手持利斧,仅仅数招就让围攻他的几个死士人头落地。

“你不是那些人里的,你是谁?”

汉子注意到了他,而后如蛮牛般冲来,两斧充当两角,要将他捅个对穿,紧随其后的是几个低沉的音节。

“城南鲫鱼堂,裘昌。”

昨日深夜。

齐修面沉如水地注视着坐在两侧的九人——鱼市十大堂口的话事人都在这里了,九个坐在椅子上,一个正躺在他们中间,虽然严格来说,这九个中的其中一个只能算作半个,不过那都是些琐碎罢了,不值一提。

“安家的那人杀了球儿,我会为球儿报仇。”

裘昌看着其余的八人,掷地有声,他不在意齐修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自己要为兄弟报仇,打渔郎的义气是立身之本。

其余八人神态各异,或低头沉思,或抬头神游,总之没一个看向躺在中央的这具尸体,这个他们曾经的“兄弟”,但很显然,活人才是兄弟,死人就只是死人而已。

他们在等上面那个人说话。

“朝廷现在需要你们的力量,我承诺你们有报仇的机会,但不是现在。豪族势力强大,如果诸位觉得仅凭自己就能报得此仇,那么尽可以试试。”

“就是把我们当刀子?”眼神阴翳的草鱼堂主直言不讳。

齐修盯着他,盯着这个最大的刺头,丝毫不惮于揭露这个残酷的事实。

“你们本来就是。”

有木材碎裂的声音。

“哎呀,为官家做事那也是应该的嘛,什么刀子不刀子的。”鲟鱼堂主跳出来陪笑着打了个圆场,这两边他可都不想得罪。身材痴肥,一脸奸猾的黑鱼堂主和脸色惨白的鲥鱼堂主用自己的眼神表达了对他的支持。

“李堂主,做事是应该的。”低头沉默的鲑鱼堂主开口了,他的脸上半边铁面遮掩,再配合一身冷峻气质,当真是个无血无泪的铁人,可他竟也附和着齐修。

青鱼堂主不敢抬头,蜷缩着身子,清瘦的双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坐得端正无比。鲶鱼堂主在齐修看不见的地方握紧拳头,似乎是做好了抽出背上那把刀的准备,可他甚至不敢把手伸向刀柄,叹了口气。

鳜鱼堂的“堂主”老实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他知道这里没他说话的份儿。

齐修向下扫视了一圈,随后盯着九人中最棘手的裘昌,提出了自己的交易——帮我做事,才许你报仇,若是不帮,“豪族势力”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绝望。

他能感觉到那汉子现在正想冲上来把自己的脑袋拧掉,但他有脑子,不然他不会是鲫鱼堂的堂主。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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