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乡客(2 / 2)

快乐骤然离开莫散,他觉得今天是他尚且短暂的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去把他揪出来。】

“让他承受怒火。”这句话的主人正咬牙切齿。

琴声伴着歌声奏响,比此前那场演奏更为动人,可这里却有一人无心欣赏这曾让无数人陶醉的曲调,他要去依照正义实行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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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画舫里的众人也渐渐散去,美丽的怜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当她看向身旁堆满的小宝贝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趴在窗边,听着晚风拂过水面发出的波浪声,她开始清点今天的收获,她数不清,反正就是很多,于是笑得更灿烂了。她听到有人走到她的身后,原来是自己那清丽可人的小侍女阿桃。”

“小姐,您又在说怪话了。”阿桃无奈地对着自己这明明貌若天仙却又有些奇怪的主人说道,今晚参加诗会的人若是在场,定能立马认出这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怜月姑娘的声音么?

“哎呀,今天辛苦阿桃啦,快让小姐亲一个。”已经显露出“痴汉”风采的小姐作势欲扑,却被侍女一个嫌弃的眼神劝退。

“不过今天还真是遇上怪事了……不会碰着老乡了吧?”

没错,怜月,或者说莫思卿是一名穿越者。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幼小的原身已经因不知名原因死在了会稽的暗巷之中,属于借体重生,所以没有原身的记忆。

莫思卿原本是生在春风里的一名当代女大学生,家里是书香门第,家境还算殷实,也就是在首都有一座据说有百年历史的老院子罢了。

她的生活一直很幸福,幸福的家庭,满意的人生,直到有一天,她被不知从哪来的卡车撞到了这个异世界。

所以图书馆里为什么会出现大卡车呢?莫思卿至今没有想明白。

总之在她穿越过来之后,迅速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设——我死了,原身也死了,两个死人加在一起之后,我活了。这是老天爷发了善心,不能辜负,她决心背负着原身的信念好好活下去。

幼小的她在经历了会稽街头的大逃杀之后,被一个满脸胭脂的阿姨给收养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大概成了一个预备那啥。莫思卿没看过网络小说,话说这是所谓的女频开局么?

王爷呢?王爷救一下啊!

后来,小怜月一天天长大,凭着合乎公序良俗的努力,她成功抵达了卖艺不卖身这一传说境界,又靠着“没有文人操守”的厚脸皮结交了秀月楼原先的掌柜,再后来就是众所周知的故事了。

她在前一日就与安家的那位公子做了笔交易——她帮安荃打广告,安荃给她一笔钱。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那一幕,客户还夸她诚信经营,这让她很是受用。

“只要诗会的魁首是我自己,就不用给男人卖笑了,我真是个天才!”花魁豪放地大笑,平日里维持的淑女风范荡然无存,苦思冥想数日得出的法子在今天首次试验成功,高兴也是难免的。

“小姐,您收敛一点……谁!”一柄从腰间抽出的软剑径直刺向倚靠在窗框上的来者,却被那人轻易弹开。

“笑?喜欢笑?你这没有文人操守的东西!”一只大白耗子窜了进来。

美丽的怜月见状翻身欲起……然后就在地上顺滑地打了个滚。

可动物求生的本能往往会在这时刺激个体智力迅速攀升,发现没能起身成功,机智的怜月立刻想到了通过翻滚脱离战场……然后又被那人抓住头发拽了回来。

但这可是在与自然的搏斗中脱颖而出的生物,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她还有最后一招!

“少侠饶命!”这是人在面临危险时的第一反应。

“额……奇变偶不变?”这是智商重新占领高地之后做出的合理推断。

【她在说些什么?】

“本身的意思不知道,但她的这句话大概是在对暗号。咳咳,符号看象限。”

【天问?】

“怼。”

见对接成功,如释重负的怜月赶忙爬了起来,朝着眼前的大白耗子猛扑过去。

“老乡!亲人!我想死你啦!”

“呔!你这阻碍我装那啥的孽障,休得靠近!”莫散一把用手抵住了凑过来的脸蛋,表情写满了嫌弃。

阿桃懵了。

小小的阿桃是秀月楼依附虞家之后,虞家二爷送给怜月的侍女。怜月知道她学过一些武艺,有一门传音绝学,故而她就成了怜月的传声筒和好姐妹。虽然知道这好姐妹大概是虞家派来监视她的,毕竟她知道自己的价值,但怜月却也真的把这个喜欢发呆,没事就爱翻跟斗,还喜欢听她讲言情小故事的小侍女当作是自己真正的知心好友。

当阿桃看着自己的软剑被对方随手弹开的时候,就知道来者不可力敌,她连强行用“玲珑音”呼救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就看到了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幕。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小的阿桃发出了大大的疑问。

注意到自己的侍女已经大脑过载,怜月收敛了起来,站直身子,摆出一副高人姿态,开口说道:“老乡,我猜到你会来了。你知道在人海中寻找秦观并不现实,所以只能来寻他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我的闺房。我知道,一人在这异世漂流并不容易,能碰到老乡自然欣喜,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已经有了一份产业,你我兄弟……呸,兄妹齐心,未来哪里还有挣不到的钱,把不到的妹子!我们联合!”

阿桃打不过,先认怂。虽然不知道这位“老乡”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先稳住他。

“呵,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老乡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恶狠狠地说道,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电音,自己听错了?

“欠?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现在很不爽,你又打不过我。”

【她认为你和她原先是一个世界的,这说明天问给你的记忆可能源自她的世界,而她又能写出我原先那个世界的诗词……问她穿越之前是生活在什么年份?】

另一个我的声音有些急切,莫散听出了这句话中藏着些许难以名状的情绪。

恐惧?

“孽障,你穿越之前是什么年份?”

“2024年啊,怎么了老乡?你不是么?”她看见眼前的男子突然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没什么。”

只是有人听到了宛若心碎的声音。

【怪不得你会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原来那不是未来,是真的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

心存侥幸之人从以前就一直抱有的幻想在此刻破灭了。

……

会稽的晚风吹过关花离灰白的双鬓,给他安心的感觉,却在要牵扯出更多回忆的时候,被人不识趣地拽回了现实。

“重临故土的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熟悉的山水、熟悉的人潮、熟悉的夜空和……陌生的自己。

“似是故乡客。”

有人在他乡得遇故乡客,有人重临故乡,却已是故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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