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乡客(1 / 2)

“诸位才子上这秀月舫来捧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的场,是怜月的福分。妾身平日里喜好诗词,更偏爱能吟佳作的佳人,故今日设此诗会,还望在场的公子们不吝倾洒一身才华,妾身也正盼一首能走入心中的妙手之作。”

万众瞩目下,纱幔后的花魁怜月完成了她的开场白,声音不大,却又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像是施展了什么奇妙的手段。

“传闻怜月姑娘习得一门名为‘玲珑音’的技法,今日得见,果然神妙非凡!”

不多时,一张差不多一人高的布帛被悬挂出来,其上落有一字——情。

“请诸位以‘情’为题,作诗词一首。若哪位才子已有灵感,台上有一桌,可上台写在纸上,自会有侍女收取。”

话音刚落,“兴奋”的安荃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对着高处的纱幔抱拳作揖,高声道:“那便由在下的拙作打个头阵了,请怜月姑娘指教!”

“安公子说笑了,我听闻公子有才名闻于安陵半两书院,那可是大夏才子心向往之的圣地,妾身就等着拜读公子大作了。”声音从纱幔后传来,仍是那般轻柔可人,令人沉醉。

安荃见状偷偷背对台下人群向着上方打了个手势,似是在暗示什么。

“我听闻安家四日之后将迎回一位长辈,怜月在此先向公子道贺了。”

“确是如此,劳怜月姑娘挂心了。”

这番对白引起台下之人的骚动,当然这其中也有人神情不变,比如一些早就得到消息的世家子,又比如两个今日刚到会稽的陌生人。

“需要被迎回来的安家长辈,那不就是参预齐章之乱的……”

“慎言!”

安荃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在纸上挥毫泼墨一番后就干净利落地下台走人了。

上前收取的侍女一看,纸上仅有一字,但哪怕仅仅一字,也是那般……不拘一格。

诚。

此后陆续有人登台,均在挤完自己腹中那点儿墨水之后,对着那道倩影喷自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口水。

“该主角登场了。”虎视眈眈的才子已然按捺不住自己重现经典情节的热情,看时机成熟,大步向着台上走去。

【你不会真要作诗吧?别丢脸了。】

“呵,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瞧好吧!”

凝视着面前之物,莫散觉得它不再只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是帮助自己人前显圣的伙伴,要不给它取个名字?

“情?小意思。”

纤云弄……

台下的人目睹了奇怪的一幕——这人怎么用左手狠狠钳住了右臂?什么奇怪的力量要涌现出来了么?

“卧槽,你干什么?”

【不要脸的东西,这是你写的么!】

“是么?如是。既然这个世界没有这首词,那么我作为第一个写出来的人就是它的作者!我现在思如泉涌,正是拍案而起人前显圣的时候!”莫散与“莫散”开始了沉默的斗争。

【你思如泉涌,拍案而起之后背课文是吧!你这个盗诗贼!读书人的耻辱!没有文人操守的东西!】

“我这叫跨世界促进文化的传播与交流,你给我放手……求你了,另一个我!就一次,我自六天前听到诗会的事情后就开始酝酿了,我真的好想装那啥啊!”见插科打诨过不去了,熊孩子开始了最有用的方法——苦苦哀求。

“莫散”沉默,许久后才重新开口。

【唉……就一次?】

“额,未必……就一次!”

换了张纸后终于还是写完了,“秦观”迈着轻盈到要飞起来的步伐走下台阶,蹲在一旁静待自己照着书里那样人前显圣的一刻。

在莫散之后登台的是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正是刚刚紧盯着怜月不放的“关兄”。他一面向着台上走,一面仍死死盯着那花魁。

“是关花离!那个采花贼,华阴门的耻辱!”

“这等江湖留名的高手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当在安陵给萧家当……”

“说到萧家,不是也有几个人……”

“妈的怎么又是你,别他妈说话了!”

“兄台,这位关花离是哪路高手?现居天下榜第几位啊?”

“别瞧不起天下榜啊!他实力不够,上不去。”

无视了台下的闲言碎语,关花离只是缓步走到桌前,提笔,落笔,挥毫,走人。

这一切自然得好像他从未来过一般,只是他走的时候再没有看那纱幔后的身影一眼。

韩汤看着归来的关花离,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就管不住你这双眼睛么?”

“韩兄勿怪,实在是美人当前,不忍错过。”被称作采花贼的男子对着同伴笑道,显得轻松愉快,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随后便跟着他一同遁入了人群中,不见踪影。

关花离走后又有几人陆续上台,还是老一套,莫散无聊得开始神游。

“诸位的诗词妾身已然尽数拜读,才知原来我会稽才子今日竟齐聚于此,怜月不敢藏私,故将诸位才子的诗词一并吟诵,请诸位观会稽文风之盛。”说罢便开始一首接一首吟诵起刚刚上台的才子们所作的诗词。

“这么多,她不怕累死么?你觉得呢,另一个我?”

【太白酣饮而吟《将进酒》,乐天感怀后书《梦微之》。鹏举望山河破碎,心怀重整之志,乃赋“怒发冲冠凭栏处”。子瞻贬谪入人间,感此心旷达,则现“何妨吟啸且徐行”。先贤或观世,或观己,妙手偶得,铸千古名篇,不料今日为小儿所掠!】

生气了。

“对不起,另一个我,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不是个东西……”莫散察觉到另一个他真的生气了,有些后悔,不想他生气。

“那么,怜月接下来就要吟诵本次夺得魁首的诗词……”

这边莫散刚陷入愧疚,那边怜月的吟诵也进入了尾声。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吟诵结束,画舫内短暂地静默了,片刻后,空气沸腾起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多么美妙的词句,这是多么真挚的感情!无奈中却又流露出对真情永在的确信……这是谁人所作?”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莫散却不在意了,愧疚随着呼吸剧增,他的人前显圣好像失败了……

“此篇的作者是……秦观公子!”

“秦观?谁是秦观?”台下的众人开始四处寻找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秦观公子”。

“妾身已经与秦观公子接触过了,公子不肯露面,还望诸位看在妾身的份上不要为难。”

“秦观?卧槽,谁他妈是秦观!”

【你……还把原作者的名字写上去了?】

沉默。

“另一个我,我觉得我们发现了个没有文人操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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