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集邮客25(1 / 2)

幽暗中白炽灯忽然接触不良似的亮了。

身后的卷帘门“哗”地落下,安德鲁向前走了两步,在灯光下是当时纺织厂里的唱机,外壳上的划痕和破损都是一模一样。他甚至能看到卡梅伦留下的那个弹孔,并透过孔洞看到里面已经破损的精密的零件。

椭圆唱针折射着不详的蓝紫色弧光,一个密封的信笺被竖着放在唱机前,封面以潦草的笔墨写着——“安德鲁•乔纳森亲启。”

“什么鬼?”

这里已经不再是老旧仓库,周遭被光线无法穿透的黑雾笼罩,仿佛是丛林里被浓云笼罩的寒夜。还真是熟悉的配方,安德鲁试图取笑这人,但仍是抵抗不了心底翻上来的寒意。在环顾了一遍四周,他拆开信笺,发现里面只写着一句话。

“看看钥匙。”

男人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握着的钥匙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变成了一张LP唱片,唱片中央的图案是一只趴在丝网上的鬼脸飞蛾,而且还有着百代的标识。

他别无选择了,安德鲁告诉自己。

他松开一侧拐杖,微微俯下身,将唱片放在唱机上,等到转速均匀之后将唱针放下。唱片播放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有一片模糊的杂音,似乎是有什么人在里面争吵,到后来就越来越清晰,能辨明是一个成熟的男中音。

“许久未见了,安德鲁。我没想到你拖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乔伊斯•霍普金斯,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不说清楚具体的问题,”唱机里的男人似乎是耸了耸肩,“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我又不是全能的。”

“你为什么能在唱机里说话?你不是应该已经自尽了吗?”安德鲁拄着拐退了两步。

“老天,安德鲁我的兄弟,你难道忘了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易吗?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吗?当时我们是这么说的,我借你的身体避死,而你能得到我全心全意的服务,就是阿拉丁的神灯又或者是骑士小说里的萨拉丁一样。”

似乎是要提醒对方的倒打一耙和有意的“健忘”,唱机里传来不折不扣的窃笑。而安德鲁根本无力反驳。

“你还住在了我的身体里?”安德鲁敏锐地抓到了一个点。

以一种绝对不符合他往日容貌的语气,乔伊斯•霍普金斯收敛了笑意,谦逊地说:“请允许我纠正一下——只是残魂而已。”

“……那时你影响了我吧?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的。那日在你的密室的时候便是,”安德鲁警惕地问道,“那时你恐怕就麻痹了我的思绪。”

“但是你现在不是自己主动来找我的吗?这几个月您可完全没有理由说我影响了你——用牛血浸泡身体、悉心研究阿吉德王室的历史还有主动来寻找我,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残魂在你的身体里。”

“说不定我做的这些事也是受了你的影响呢?”安德鲁沉默了一会,很快反问道,“有什么理由说这些都是我的思维呢?”

“如果我真的能操纵你,你早就该来这了。”乔伊斯•霍普金斯借着唱机有条不紊地反驳,“更何况,如果你对现在的状况不满意,现在也可以离开这啊。”

身后的黑雾驱散了,一处光线照在唱机上,卷帘门后隐隐传来阵阵狗吠声。安德鲁刚想向外走去,突然又嗤之以鼻地冷笑一声,拄着拐一步步地逼近黑暗中的唱机。

“够了,谁知道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安德鲁嘶哑着声音问道。他刚才说的是掩耳盗铃的谎话,这他都是知道的,但是出于一种怪异的羞耻感,他根本不能直白地说出实情。抱着一种逃避式的仇恨,安德鲁反问道:“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信任的桥梁,我的这条腿不就是你有意废掉的吗?就为了我特意来找你。”

唱机里又一阵诡异的杂音。

许久之后,乔伊斯•霍普金斯的声音从电唱机中再度传来。

带着一丝感慨,他说道:“不,你是特殊的。你现在还没走上我们的道路无法理解我们,但是我们确实在你身上看见了大业的希望。而对大业而言,个人的生命并不重要。”

大业……复苏亚历山大的大业?

还真是狂信徒的作为,不过说起来这个所谓的“阿吉德王室的圣体观瞻者”是不是北美十三州唯一的具有超自然力量的结社?

安德鲁不敢细想,只是转移了话题,冷声喝道:“多说无益,先告诉我该怎么治我这条腿。”

“腿?这倒说不上是一间难事,只是我今日并无肉身,手头也没有处理好的材料和仪器……”

他皱着眉,将拐杖抵在唱机上,作势要将这件本该毁坏的仪器扫落在地。

“我并不在唱机或者唱片之上,此次对话也不过是借着这仪器作为喉舌,”乔伊斯的话语带着嘶嘶的电流,“你就算是将它碾碎也怕是无济于事。”

“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安德鲁歇斯底里地反问。

黑暗中白炽灯忽然一暗,很快又恢复了光明,室内忽然起了阴风,如鬼魂般在耳边哭啸。唱机本来已经播放到了最后,在这一瞬间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又是漫长的录音过后,乔伊斯失真的声线再度响起:“记得我的导师吗?被你们称为集邮客的男人,他的真名叫迪翁•卡拉扬尼斯,居住在曼彻斯特大道241号,他与我是道路上的同谋,找到他,他会帮你完成第一次擢升。”

集邮客……按照他的说法,这个迪翁一定拥有和他类似的力量。而且他还专门提到了“同谋”,看起来他们两人自己就是一个亲密的小团体。

不像是谎话,不过我也只要医好我的腿罢了。

“迪翁•卡拉扬尼斯?我就这么上去见他吗?”安德鲁放下拐杖,怀疑乔伊斯的说辞是否别有用心。

“当然不是了,你需要用刀在额前划一道口子,如此能实现一种特定的仪式,在你额头上长出一张属于我的嘴来,”唱机里的男人说道,“这样方便我与你、我与他直接交流。毕竟不是哪里都有我布置的仪轨,能让你凭借这样一台唱机和我对话。”

“刀划出一道口子?”

“不错,这是塞琉西亚城流传的一道秘术,相当简单,只需要一篇祷文和一处创口即可实现。如果你的动作够快,不会带来痛苦的。”

安德鲁忽然发现在唱机的背后有一把短柄猎刀,刀把还是用象牙做的,刀锋泛着锋利的钢蓝色。他拾起刀在桌角上一砍,流畅地削掉了一层木料。

这把刀是真的,而且很快。

又是和之前的纺织厂地下一样,随意地出现这样那样的东西。这个空间到底是什么?

“这种事你想都别想。”他漠然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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