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索菲26（1 / 2）
张拾最近比较烦。
李校长跟教育署的大人物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以“少数民族特长交换生”的名义，把土长生送走了，这一去就是几万里。
当然，能去安西大城的美术中专预科学习专业的知识，对长生而言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兴奋加激动。还有少年对大都市海市蜃楼灯红酒绿的无限遐想。作为一个怀春的“骚年”，就算为了摆脱乃父的“魔掌”，土长生也会毫不犹豫的踏上离乡的征途。
自打上次给星星改名字，张拾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是好朋友的梦想，他应该替朋友高兴。每个人如果都能走在奔赴梦想的道路上，那世界一定是会更美好的。就算结果并不理想，那有什么关系呢？
每件事都能办成功，那生命将会多么空虚和无聊。张拾知道，世界上真正达成自己梦想的人本来就不多。但至少，还可以在追逐梦想的路上，跟更好的自己见面。
只不过张拾本来朋友就不多，这下更是形单影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因为他已非凡人，如何再与凡人交朋友……刻意压低的姿态除了虚伪乏味和浪费时间之外，毫无半点用处。
福利区与大工区之间，十分幸运的保留了一大片农田。自土长生走后，张拾每逢闲暇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在田间地头散步。阡陌纵横之间，不见几个农人，毕竟现在也不是农忙的时节，人们都忙着去其他可以赚钱的副业。
不知道曾几何时，这个原本偏僻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开始了对金钱拼命的追求，仿佛只有金钱才可以塞满那一个个空虚的躯壳。亲近的，比如徐道长，和自己的父亲张文武。张拾也只能告诉自己，“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但心里始终觉得，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金黄色的小虫，从田地里盘旋着飞起，带着麦花的碎屑，洒落在空气里。恰好此时一缕金色的阳光投射过来，将小甲虫的背壳染得金黄，宛如黄金打造，透明的翅膀也变成了梦幻的金色。洋洋洒洒，晃晃悠悠，翅膀努力扇动着命运的节奏。
同时，这一缕金黄也将小男孩的脸庞染的金黄一片，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张拾眯着眼，看着眼前平凡而又美艳不可方物的一幕。心里默默计算着小虫的飞行轨迹，顽皮的用一根芦杆不断拦在小虫的前方。
看着小虫不断撞在自己手中的芦杆上，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怎么飞都会撞上这根草棍，于是干脆落在那根芦杆上，伸出触手，不断的四处打量。奇怪自己明明身在空中，怎么仿佛仍在草丛深处。
看着小虫子滑稽的动作，张拾笑了笑，扔掉了手中的芦杆。
一阵清风将芦花卷起，又随意的洒落在空中。霎那间，落日的余晖下，所有的一切都暖洋洋的雾化，渐渐融为一体，再也没有必要去分清这天与地。
就像小虫子无法理解麦田其实是人为种植的。田地里的农民也无法理解那些大人物睥睨天下的布局。张拾脑海中回忆起土长生离去时的背影，这道背影，仿佛也慢慢高大起来。并且伸出手，拍了拍张拾的肩膀，轻声说：“我的弟兄，加油！”
张拾正在失神之间，猛然发现肩膀上这只手变得无比真实。张拾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柳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边，轻轻把手放在张拾的肩上。
柳先生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那些咆哮的钢铁巨兽和冒着浓烟滚滚的厂房。现在师徒俩身处的这一片庄稼地，已经变成了城镇中的一片绿地，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顽强的挣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夷为平地。
也许就是一座新的工厂，据说是座炼油厂。
“这个世界变了，你应该还好吧，毕竟是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快。”柳先生低头问道。
“嗯，先生说的是，不过也确实挺难习惯的。”张拾伸手指着不远处正在喷薄着滚滚浓烟高耸的巨型烟囱，“您说在那上面，是不是离天很近？”
老柳目光也定在那里，眼神逐渐变得有点空洞，摇了摇头，“不会的，那里离天堂相反的地方更近。”
“因为几个脑筋死板的老人要死要活的坚持，咱们脚下这一点点的农地才能保留到现在。在他们死后，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盖起厂房和高楼。农人离开了土地，鱼儿离开了海洋，总有些人能生存下去，甚至表面上看起来活的更好。而大部分则会默默的死去，这就是演化。”顿了一顿，“适者生存。”
张拾正要追问这些厂房是否能够做到天长地久，它们又要如何进行演化，又会被什么东西取代。
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柳先生，您在这啊！让我好找，教育署的东郭专员找您呢……”不远处李校长的圆脸从地头冒了出来，滚圆的脸蛋上挂着职业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对二人招手喊道。
“哦？东郭……他找我什么事？有你陪他喝酒不就行了。”柳先生略微皱眉，问道。
李校长气喘吁吁的跑近前，又对张拾打了个招呼，张拾也恭恭敬敬的对校长抱拳一礼。
“哎，上面来通知了，说是不能让娃们一直上小学，适龄的人，该毕业的要毕业。优秀的读书种子该去县城、省城上中学的要继续上，咱们这里也必须尽快成立技校。这么大的工区，这么多厂子，都迫切需要技术工人。”
“我可不会什么技术，找我干什么？我就在小学当个语文老师挺好。”柳先生淡淡的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是咱们这附近方圆百里最有文化的人了。嗯……除了那几个外乡来的大人物不算。这事教育署非常重视，希望咱们这里也能出个牵头的人。”
李校长说到这里，难得的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竟然带着些腼腆的继续说：“您知道的，我是搞体育的……这个牵头弄技校的事，还是得有个主心骨站台的。”
说到这，拍了拍肥嘟嘟的胸脯说：“您放心，教育署会从安西抽调几名快退休的老专家来专门组建这个技校班底，制定教学大纲、考核标准什么的。咱们再从各个厂子里请一些老师傅当助教教员，做辅导员带着学员实习。这些厂子，肯定都会双手赞成……再加上有您坐镇客卿，代表本地文化界人仕。这事儿准成。”
柳先生挥手打断，“说到底，其实你是想继续当校长对吧。小学不过瘾，把技校的也兼了。”
李校长的笑容立刻浓郁的就快要滴出水来。“这个嘛，嘿嘿，我也是想尽心尽力造福一方嘛。”
挤眉弄眼中，伸手过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快走吧，东郭专员一直等您呢，还有些细节，需要跟您一起商议。”
不由分说，拉着柳先生的袖子就要走。柳有才也只好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跟张拾打个招呼，便一起走向了福利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