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长生19(1 / 2)

张拾的朋友不多,其中有个要好的叫土长生,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小学同学”。

从姓氏及长相看来,就是非常正宗的吐谷浑后人。脸上有该族人特有的白色胎记,宛如一个月牙形状,正挂在印堂中间。其人身材修长,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脸上,深凹的眼眶中有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珠不同于普通安西人,呈现浅灰色,倒是也不会特别引人注意。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表面专属于少年的清爽和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很有才,至少张拾这么觉得。修长而白皙的双手极其稳定,小小年纪尤其擅长作画。一手素描的功力,堪比照相馆的照片。因为在一众小学生中属于年纪偏大的,对于课堂上死记硬背的文章语法领悟能力又很一般,成绩自然也不算好,个头却因为遗传的关系,已经超过了普通成年男子,在班级里也属于骆驼立于鸡群的尴尬形势。

绝对算是李校长眼中的“老鼠屎”,“坏学生”。

因此,他的父亲,也是张文武的工友。一个魁梧的不像话的壮汉,一个性格与外型完全匹配的莽夫,却有着极度不相符的娟秀名字的真男人——“土文秀”。

经常说的口头禅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天一顿喜欢不尽。”而他本人也始终身体力行,坚持贯彻了这一条生活基本原则。在最近一次,土文秀酒后打跑了土长生第六个后妈以后,基本上一天一顿“喜欢揍”是跑不掉了。

天天挨打,日子长了,也就找到了窍门。土长生发现跟张拾在一起玩是个逃避乃父“爱”的教育的好办法。一来父亲不好意思当着张拾的面教训自己。二来,一起玩耍的同时可以抄抄作业,甚至考试的时候都可以飞飞纸条,成绩有了显著的提高。土文秀高兴起来,甚至会带着儿子,骑着他那改装后宛如地龙一般粗大的“一脚踹”摩托去雪山打猎。

这样一来,土长生自然也就对张拾感激不尽,有求必应,力所能及的当起了贴身护卫和大跟班,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话说回来,厂子里大部分都是外乡人,本地人其实不受待见,都是做得那最辛苦的体力活,张拾父亲和土文秀这些人自然也就更亲近,明里暗里的本地人形成了一个小团伙,也就乐得看见自家娃儿们亲密一些。

张拾也央求过这个孔武有力的土叔叔带自己去雪山,可土文秀从来都是含糊应过,只是说以后有机会再说。每次出猎,少则七八天,多则大半个月。真是令张拾万分羡慕。

土长生,虽然尚未成年,但是遗传所致,十六岁的少年,不但有了近丈许高的健美身材,而且与他父亲一样,是个标准的帅哥。只是长相更加标致,少了几分暴虐,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腼腆,惹得不少女青年在不知道他真实年龄的情况下对他媚眼乱飞,秋波不断。

张拾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土长生和厂子里新从安西分配来的女大学生躲在他家单元房里一对一的不知道玩什么破游戏,被恰好临时回家取工具的土文秀撞了个满怀。

那一顿打,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土长生鬼哭狼嚎的惨叫回想起来仍旧是让人头皮发麻。最后张文武带着四五个工友才勉强夺下了土文秀手中的镐把子。

看着被膨胀螺栓吊在房梁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土长生,个个面如土色。女青年连夜收拾行李,火速离开了长乐镇,不知去向。对此,厂里的领导差点把鼻子气歪,但是却无可奈何。

贼皮就是这样练成的,越打越不怕打。

以至于平时街上那些内地人小混混软绵绵的拳头,在土长生眼里,跟亲生父亲的相比,简直就是瞧不起人。一般在放学后都可以看到这样一幕,一群小混混们成群结队的围追堵截土长生,在奔跑。过一会就是土长生一个人追着一群人,赶鸭子一样的,也是在奔跑。最后又是土长生撒丫子抱头鼠窜,后面跟着挥舞着钢管甚至是猎枪的他爹……

李校长,绞尽脑汁,总是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个祸害,给赶紧“毕业”掉。

但是涉及到所谓“民族团结”问题,上面的领导专门交代过,要对这些大龄的“少数民族”学生,给予格外“照顾”。至少要让他们顺利毕业,到了能进厂子工作的年纪,通过技校培训,进厂打铁。

尤其是点名要额外关照土长生。

那一双白皙而稳定的手,确实是把打铁的好坯子。虽然还不至于如其父亲土文秀一般,蒲扇大的一只手可以拿起两把六十斤重的铁钳,但是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对他来说,子承父业,不过顺理成章的轻松事。

张拾知道,其实土长生,是这一代吐谷浑的小王子。

只是那都是尘封的往事。在历史的长河中,多少天骄都已经化为一胚尘土,一时无两的风光大族也最终没落为平头老百姓。只有他们至今仍然保留着的特殊节日里,才可以看到成千上万的吐谷浑血脉族人集合在大雪山下,对着长生天祈祷,对着七彩华盖下的土长生跪拜。

一大一小两个朋友,除去土长生和新认识的女“朋友”见面的时候之外,几乎形影不离。说来也奇怪,土长生交新朋友,从来不带张拾一起,可能是觉得“电灯泡”始终还是碍事,或者怕张拾泄露天机,被土文秀真的打死。张拾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此时此刻,这两个小伙伴,正窝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就快窒息而亡了。

前两天土长生下课无聊,带着张拾麻利的翻过学校低矮的院墙,爬上后山,带着土文秀新拿回家的一盒“凤凰”牌香烟,躲在农人的草垛后面。想在那里跟大人一样吞云吐雾一番。不得不说,这些外乡人的东西,有的还真是香,比奶油还香甜,闻着就让人流口水。张拾只是觉得好闻,从来不抽,生怕被老爹或者师父发现,回家挨揍。

土长生对此也不勉强,毕竟张拾还小,在他心目中,既是伙伴,更是小弟弟。毛还没长呢,不是么?土长生俨然已经是老手了,看着他享受的表情,张拾也觉得这样的时光,其实是非常美好的。

土长生,一边吐出个烟圈,一边百无聊赖的说:“我发现低年级那帮外乡人,尤其是那些肥嘟嘟的小女娃娃,都要带着一支花花绿绿的洋水杯,里面倒点热水放一天都不会变凉。”

说着用更放松的姿势靠在草垛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凤凰”。“根本不用老李发的那个破搪瓷瓦罐。”“呸”的吐了一口烟渣,故作神秘地说到:“我今天上学来的格外早。大概天不亮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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