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训（2 / 2）
“对了弈炼，”启明星忽然叫住了弈炼，后者有些疑惑的抬起藏在兜帽后边的脑袋，“你为什么要一直带着这样子的兜帽啊？”
“……”弈炼沉默着没有回答启明星。
“这样子都把你的脸完全遮住了诶，我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吗？”启明星不知死活地追问，“你应该长得很好看吧，皮肤这么白皙嫩滑……”
“再问，杀了你。”弈炼用极其恐怖的语气说道，愣是给启明星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要不要这么恐怖啊这个人……
很快，两人点的餐被服务员端了上来，但分量方面……
“…你点的好多啊，能吃完吗？”启明星盯着桌面上快堆成小山的食物怀疑地问道。
“慢慢吃就是。”弈炼这么说着，拆开了包着汉堡的纸。
“好吧……”
启明星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自己的那一份，他点了和上次不一样的汉堡，味道似乎同样不错。不过对于他从未吃过这种大众食品的人，什么口味都是新鲜的吧。
“芜湖！！！”
鬼畜的叫声从门口处响起，一个冒着鼻涕泡的小鬼头横冲直撞的冲进了KFC中，正在排队的客人大半都被他撞了那么一下子，有几个下盘不够稳的差点给这熊孩子撞倒。
“哎！小屁孩你乱跑什么啊？！”
朝队伍的方向看去，第一名受害者是个端着饮料的青年人。经过刚刚熊孩子的那么一撞，原本装在杯子里的饮料给他洒了满手都是。
“吵什么吵，手脏了不会去洗手吗？”说这时迟那时快，定睛一看，便见着一恶妇却像风似的挡在那小鬼头前，语气甚是横气。
“你家的小孩自己就不能好好管管？你看看这给我撞得，明明被盖子盖得连个缝都没有的饮料愣是给我洒的满手都是。”青年不满的说到。
“长这么大的人就不能让小孩子一下？亏得长到了这么大，一点教养都没有。”恶妇……就是一大妈，满不在乎的撇清了责任。
“……”
“嗯？弈炼？你怎么了？”突然启明星注意到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僵住了的弈炼。
“……你听到了吗？”弈炼放下了啃了一半的汉堡。
“你是指那个大妈的无耻发言吗？”
“…不是这个，”弈炼语塞了一下，“好像是…海浪的声音？”
“…海浪……你说的是那台电视里放的宣传片吗？”启明星指向不远处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上面正在播放着KFC上次以海边为主题的夏日宣传片。很明显，秋天的宣传片还没有拍好。
“……大概……是吧。”弈炼注视了一会那台电视，这才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起汉堡。
“你该不会伤口感染发烧了吧……”启明星怀疑的继续吃起自己手里的那一份。
“哗哗……”
“哗哗哗……”
弈炼虽然在吃着汉堡，心思却一直在那虚无缥缈的海浪声上。
‘不会错的，这是海浪声……’弈炼又将目光转向已经切换成了新品宣传的电视，想到。梦境里的一切宛如潮涌，占据了他的脑海。大海、异教徒、掌心睁开的血瞳、异端神，一切似乎都变成了诡异的画面围着他打转，令他的脑袋有一些发昏。
“弈炼…”
“弈炼！”
“啊…啊？”弈炼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发现启明星正在叫着自己。
“你不会真的发烧了吧？”启明星说着，伸手就想探探弈炼额头上的温度。
“不要碰我。”
很突然的一句话，让启明星的手僵在了半空。
“呃……”
弈炼手中的汉堡被他放回餐盘上，转而撑住了头。
“弈炼……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的状态真的很……奇怪……”启明星讪讪的收回了手，但仍然担心地问道。
“……”弈炼沉默不语。
“芜哈哈！”好巧不巧，刚刚那个“狂放”的小鬼头跑到了弈炼他们这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小鬼头撞上了弈炼原本撑着头的手。这下子，弈炼昏沉的头在失去支撑后差点就磕到了桌子沿上。
“你这小鬼干什么？！撞到人了！”启明星吓得差点伸手过去扶住弈炼，不过刚刚的话让启明星迟疑了一瞬间，好在弈炼的头并没有直接磕在桌子上。
“略略略……”小鬼头非但没有感到抱歉，还朝启明星比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我真是……”启明星这下给气的差点摔汉堡，刚想说道说道，谁知那个小鬼头出于什么原因，猛地一个转身就要跑开，简直就像要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刚刚他可不是这种态度。
启明星正奇怪着，但他忽然注意到，方才小鬼头背后是刚刚收拾好满满一盘再使用钢签的服务生。
“呜啊啊啊！！！！”
钢签的质量可不容小觑。
片刻的寂静后，整个KFC内便变得嘈杂了起来，有人的尖叫声，有好事者打开手机开始录制视频的声音，还有叫唤着打120的人。
“喂喂喂……开玩笑的吧……”启明星扭过了头不去看那吓人的场面。
“唔……好吵，发生什么事了……？？”重新清醒过来的弈炼转头看向了旁边不远处吵闹的来源，但是拥在一处的人群让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地面上有着不少的血渍。
“撒欢的小鬼惹祸上身了，”启明星解释道，不过一回想起方才那个惊悚的画面，原本还饿着的启明星现在是完全没了食欲，“我们还是走吧，这也吃不下去了。”
“浪费。”弈炼谴责了启明星的行为，从已经没人的前台那里扯了个袋子把所有没吃完的东西全部都给打包了起来塞到了启明星手中去。至于两个吃到一半的汉堡，启明星吃不下去关他弈炼什么事？
照样吃。
“真亏你还吃得下去，有够淡定的。”走出吵闹的KFC，启明星忍不住朝弈炼说道。
“我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会吃不下去？”弈炼淡定的回到。
“果然人与人之间不能相提并论啊……”启明星长叹一声，跟着弈炼走上了回他们合租的房子的路。
“呜呜呜！！！”
“大姐！让你的小孩不要在试着发出声音了！这样子会让伤口扩大，万一大动脉伤口扩张在到医院之前他就会死的！”
“我……我也没有办法啊！”大妈此时是后悔万分，后悔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的小孩，才造成了这种惨剧。
“那就没办法了……快！镇静剂！”
下了急速行驶的救护车，推着折叠担架的医生们便直接把小鬼头送进了ICU。
整整24小时过后，ICU的门开了。
“医生……医生！小天他……”
“……”医生缓缓摇了摇头。
晴天霹雳。
大妈缓缓地瘫坐在了地板上，旁边的一个默默流着眼泪的男人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我们当医生的，做到这里就真的是极限了。你们的小孩最多只剩十来分钟的时间，想说什么……就趁现在他还能听到的时候吧。”
夫妻俩痛哭着走进了ICU里面，所有的医生都一言不发的收拾着手术刀之类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的，是死亡即将到来的气息。
“嗬……嗬……嗬……”冰冷呼吸机连接着的管子末端，痛苦的喘气声小声到了几乎要听不见的程度，却依然淹没了这里。
“…把……呼吸机关了吧。”男人痛苦地说，“为了这十分钟让小天承受这样的痛苦，我真的……我真的………”
两人哭成了泪人，一边的医生默默地关掉了最后维持着生机的呼吸机，随着“哔——”地一声，心电图成为了死亡的象征。
但在死亡之前，小鬼头其实正在拼命的想要说出什么，可名叫镇静剂的药物最终是堵死了这最后传递信息的通道。
死去的一瞬间，他想的不是自己的父母，也不是自己曾经记忆中的一切。他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在视觉被剥夺后最后看到的东西。
那双眼睛，那双兜帽下的眼睛。漆黑，深邃，疯狂，仿佛能绞碎生灵的灵魂拖入丑恶的深渊。
或许与记住那双眼睛所透露出来的巨量晦涩信息相比……
死去，才是更好的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