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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厄斯隔着衣服清晰地感受到一点点被泪水打湿的感觉,微微俯身一只手绕过荀桉的肩膀,半搂着小人,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了他挡着眼睛湿漉漉的卷发。

声音放的极轻:“难受是不是?”

荀桉本想推开西里厄斯,可周遭偏偏围了一圈白大褂,有不认识的,也有认识却宁愿不认识的,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一头扎进西里厄斯怀里,把攥得皱巴巴的衣角当做最后的倔强。

西里厄斯拧着眉头,半抱着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荀桉,眼神示意布托斯上来。

众人立马让开条道,布托斯便在这不下于五十道的羡慕眼光里一瘸一拐走到床边,又在西里厄斯阴沉的威迫眼神下,挤出了他毕生最温柔声音:“小先生,我是研究所新聘请的古生物医学专业医生,我给你看看身体好不好?”

@%#研究所×*%古生物</&身体……

荀桉浑身一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伸手把西里厄斯抱得更紧了,如果示弱能唤醒这只男人的良心的话,他,他可以试一下的。

古地球人明显不配合,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哭的太凶了,露出来的耳廓都粉扑扑得发红,随着呼吸颤巍巍地起伏。

布托斯卡了一下,手指止不住地摩挲着拐杖,之前贵族还受人追捧的时候,可从没人敢用这个态度对他,更别说这么个连精神力都不具备、软弱可欺的古生物进化种。

他正这么想着,头顶便传来西里厄斯看死人般的视线:“你已经站很久了,看出什么了?”

布托斯:“……什么都没有,殿下。”

荀桉躲在西里厄斯怀里用力吸了下鼻子,另一小团缩在被子里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圆滚滚的气球开始漏气似的,他用那种极低的气音,小声地贴着西里厄斯下巴吹气,时不时还被自己的抽噎呛一下:“我没,没事,你让他们,出去。”

西里厄斯显然不放心,眼神在荀桉头顶被压出印子的卷毛和一堆便宜蘑菇似的白大褂之间游走了几回,终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离开。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荀桉和西里厄斯两人。

西里厄斯慢慢俯下身,把人从怀里捞出来,靠在自己肩膀上,腾出一只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荀桉哭花了的脸:“哪里难受,告诉我,嗯?”

“不,不难受。”荀桉还在往下掉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的那种,砸在床单上洇出连片的泪花,他委委屈屈地咬着下唇,自己也在心里懊恼自己丢脸,只一见到西里厄斯,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了。

西里厄斯两只袖子轮班遭殃,被他的主人主动伸出去,没有一点不耐烦地替人擦泪,从里到外湿得不能再湿,最后都翻出了里侧的衬布。

“那就是委屈了?接到奈瑟尔的信息吓到了?”

荀桉没有答话,湿漉漉的睫毛颤了一下,似乎被戳中了心思,好半天才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我,我没有那么多血。”

“你,你要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和我说,拿,拿去做试验……”

西里厄斯立马明白了小家伙变身小哭包的原因,下巴眷恋地蹭了蹭他的卷毛,开口打断:“误会了桉桉,是伯格林为了抗体想要提取你的血液,一滴就够,但奈瑟尔那狗东西当秘书长当久了,什么事都要确保万无一失,星际人和古地球人血液总量不一样,他自己又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开口就是800cc。”

“那你——”

“哈涅收到的那封信就是他发的,他被虫皇控制过,脑子不大灵光,醒过来又被皇帝受损的消息刺激到。”西里厄斯沉着脸解释,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异色,“身为中立党,连最基本的冷静判断都做不到,离革职也不远了。”

“我,我还以为……”荀桉又吸了下鼻子,双颊因为哭过一场红扑扑的,眼尾也泛着潋滟的湿意,“你要抓我进实验室。”

西里厄斯屈指刮了下他的鼻子:“小哭包,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我在你心里信任值那么低吗?”

荀桉心底稍微好过了些,瘪了瘪嘴:“那可是皇位,用我换来一整个帝国的民心,不诱人吗?”

“而且,我听哈涅说,雅,雅各布死了?”荀桉试探性地看了看西里厄斯,可他听到这话没有半分动容。

“他不是雅各布,是虫皇。”

荀桉嗯了一声,也没有太多惊讶,在星网修复的这么长时间里,他和哈涅都时不时能收到一些细碎的野生消息,拼拼凑凑也差不多弄清楚了。

他抱着膝盖,想再最后确认一下:“死透了么?被你杀死的?”

西里厄斯嘴角勾出抹笑:“刚才那么胆小,现在都开始好奇这些了。”

荀桉刚淡下去些颜色的脸颊唰的一下又红了起来,别过脸:“华,华国古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揪着到现在还没意识到的某人衣角,手指攥了又攥:“古人的智慧要听。”

西里厄斯轻笑一声,张臂再次搂住了荀桉,自己也顺势坐上了床沿:“是,我们桉桉自带古人的智慧,很聪明,说的话我听,我都听。”

荀桉被箍的有点紧,贴近耳边的呼吸声真切而又热烈,烤的他小脸通红,低着头拍好几下西里厄斯从肩膀上绕过来的手:“……你,你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没有不正经。”西里厄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极近的距离明明之间什么都没有隔,却莫名有种闷闷的感觉,“我只是想你。”

“很想很想,又想又怕,怕了又想。”

荀桉看不见西里厄斯的神情,却无比清晰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就好像被阴霾乌云密不透风笼罩住的孤岛,没有半分阳光可以渗透。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西里厄斯嗓音里不正常的嘶哑,像是他曾经见过的熬干也喝不到的中药,一点药渍吻上去都又苦又涩:“总感觉差一点点,我就要失去了你。”

荀桉苏醒的消息似乎传遍了整个研究院,病房里外都是一片寂静,就在荀桉捏着手指不知怎么回应西里厄斯这份赤诚而又滚烫时,穿墙响起了一道嘹亮的鸡鸣。

“咕咕咕——嘎——!!!”

荀桉唰的抬眼,好不惊喜:“它活下来了?!”

一如玫瑰扎根在了贫瘠荒野, 生命的奇迹已然降临。

多利特院士望向舷窗外,螺旋星云璀璨流转,辉光投射在摊开的考察日记上, 照亮了笔迹未干的侧页, 再往上撒迦利亚皇室旗帜烫金印花无比醒目, 紧挨着军部专属的镀银印章。

这里是驻外军部指挥中心, 他被强盗似的帝国军绑到这艘高级军舰上已满二百七十八天,外面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连着数周凌乱的脚步就没断过。

光脑的信号也是, 从半个月前一下子被掐灭了, 连原先的随缘连接标准都达不到。虽然每天还是有不一样的机器人来送饭,各种口味的营养剂好吃好喝伺候着,时不时还运来一些具有极高研究价值的真空包装植物种子, 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外面人似乎已经忙碌到了一种无暇兼顾此处的地步, 他手边积攒的研究报告已经堆积成小山了。

身为研究员, 他其实并不反感闭关研究, 更不必提军舰供给了他比首都星实验室还要安稳密闭的空间,齐全到眼花缭乱的仪器设备。但从入舰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发现了这间屋子比其他胶囊居室大了近乎三倍, 抽屉里更是躺着一枚货真价实的撒迦利亚皇室徽章。

毫无疑问, 这里是西里厄斯皇太子殿下的休息室。

而绑他的那批流氓恶徒,就是他西里厄斯的强盗手下们。

一开始他是极度无语的, 就因为在星网上发布了一篇关于原始星存亡期限预估的学术文章,就这么小家子气的要将他软禁起来?

可第二天他签署了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过的高级保密协议, 清一色围绕着古星球生物及地理方面的研究, 甚至还有知识版权归属和星网传播权诸多后续问题。从落笔签名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了, 事情绝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往后一仰,观察日记扣盖到了脸上,长叹:“未来终究是年轻人的,管我这个老头子什么事呢?我研究研究老东西就够了,在哪儿不是一样。”

“就是不知道伯格林那只狡猾的老家伙溜去哪了,西里厄斯殿下得势,兰诺应该没被他弄死吧。”

吱呀——

拉来的舱门外,传来一声幽幽的回答:“看来你很希望我一命呜呼啊,多利特院士。”

多利特诶了一声,垫垫手里的观察日记,连带着凳子转了个方向:“兰诺?你也被抓来了?”

“不算抓。”兰诺一脸阴沉,迈过门槛离近了才能看清脸色有多惨白,不染血色得简直不像个活人,“我自愿申请的。”

多利特来了兴趣,三折皱纹的眼皮都掀高了些:“幡然醒悟?还是站错了队惨遭流放,路过此地特意来表演死鸭子嘴硬?”

“流放?”花白头发不知道有多凌乱,兰诺却又伸出那只恶魔的爪子乱挠,嘴皮一掀吐出的字眼要多凉薄有多凉薄,“我特么这叫逃难,首都星翻天覆地要了命了,全帝国就这里最安全。”

“什么意思?”

“看这。”兰诺凑近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多利特借着光亮看清了那是一个尖利的圆形豁口,玩偶缝合似的潦草地穿着细线,血渍未褪,看上去触目惊心唬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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