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工谋事拙于谋身24(1 / 2)

却说那守在门口的庙祝和衙差,听见里面似乎传出一点动静,又听不真切,正等得焦躁。那一众看闲的,也渐渐觉着无聊。便在此时,忽然听见一阵大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门从里面打开,那两个童儿扶着眼歪嘴斜的道长,哭爹喊娘,衣衫不整,满身血痕,连滚带爬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叫:没得命,城隍显灵了!不得了!城隍显灵了!把捕头捉了去。一边喊着,一边跑,眨眼间就跑到街角,不见了踪影。

外面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城隍庙里面突然红光一片。一个极洪亮的声音,远远从里面传了来:

大胆妖道,受人钱财,枉行禳解巫法,有违三界之和,念汝初犯,取汝一魂一魄,以儆效尤!着令明日晨卯前远遁百里,失期定斩不饶!

众人正自讶异,忽见殿门洞开,先是挑了两盏白灯笼出来,接着一声锣响,出来两个扛着牌子的鬼卒,牌子上写着急拿王知傲几个字,后面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各手执马叉、大斧、锯刀、铁链,中间却抬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满身血污的王知傲,头歪在一边,已然死了。

一个衙差啊呀一声,就要冲上去察看,刚一迈步,被后面的扯了一把,顿时醒悟,又掉头往回跑。

这时,从潮河水面上刮来一阵旋风,初时不甚大,一转眼,已飞沙走石,人几不能立。

民女周氏,汝冤已释,作速归去,不可流连!那一行鬼卒一边齐声喊着,一边在风里越走越远。

半晌风止,众人战战兢兢进到庙里探看,一进殿门,就看见两条八九尺长的白布从神像的身上挂了下来,上面写了好些个血红的大字。

那丁老五是识字的,颤颤巍巍念了出来,写得乃是:

为人须凭良心,初一十五,何用你烧香点烛;

做事若昧天理,半夜三更,谨防我铁链钢叉。

再往下一瞧,周巧云的牌位下面,斑斑血痕,一地狼藉,那几个衙差见了个个肝胆俱裂,屁滚尿流跑了出去。

这时节,常四一行人,一路伴着那怪风,已来在了潮河边一个远离人烟的荒僻河滩。常四先是让众人吹灭灯笼,隐在了芦荡丛里。又四处张看了一遍,嘬起嘴巴来,学了三声鸟叫。远处水面上萤光一点晃了一晃,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一条载客的航船悄悄地靠了过来,那驾船的正是北延和南遮。众人卸下装扮,弃在了芦丛里,常四待众人都上了船,摇燃了一个火折子,掐了几枝芦花,四下引燃了,跳到船尾,吩咐一声开船。

船刚行了二三十丈时,那火已经借着风势烧了起来,顿时红光冲天。借着这光亮,常四吩咐人搬来了两块压舱石,用铁锁将王知傲的尸身和石头牢牢缚在了一起。待船又走了半炷香的工夫,常四抬头看天,星月都隐在云后,四下暗沉如墨,远处的火光已只看得见一个红点,不由喃喃道:真真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旋即抬起头看看四周,叹了口气,道:便是这里吧!说罢,抬起一脚,将王知傲的尸身,从船尾踹了下去,只听水面上哗啦一声响,便再无动静。

常四盯着水面,负手伫立良久,才回过头来,向众人道了辛苦。这时才发现宋六并不在船上,却多了个绫成,忙问端的。

北延道:六老爹已换下了装束,恢复了他自家常平形容,方才我们在码头取船时,他跟郝二叔家的长河兄弟走了,今晚寄住在郝二叔家。明天要去趟喻口的亲戚家,说当时出门时,本就借口要去探亲的,如今总是去一趟才好,免得将来对不上卯。

常四闻言颔首,又抬头望了望绫成。绫成忙吐了吐舌头,道:我那日死缠着小姐,要跟她一起出门,她本是不允的,小姐说她不便在这里恢复成人身,事成后会先从水底回去,不便带人。后来架不住我央告,才带了我来的。方才小姐念诀御风前,就让我自己到郝二叔家去了,我是跟长河哥送船给北延的,我扶舵,长河哥撑船。长河哥说幸亏有我,才没耽误时间,没想到北延他们那么快到。

北延正在扶舵,听绫成叽叽喳喳,笑着打趣道:绫成妹子,长河不过比你大两个月,你一口一个长河哥,叫得这般亲切,我看不如就把你许给长河。说罢,又翘起头来,朝舱里众人喊了一声,道:郝二叔,听到了?明日起少去茶楼听些曲吧,该给儿子攒聘礼嘞。

舱里众人听了一阵哄笑。绫成啐了一口,笑骂道:好个油嘴的北延,我不曾招惹你,敢来消遣我。我自然是要陪着小姐的,不劳我自己操心。倒是北延哥你嘞,上次老爷让你去九龙口探船,明明有个极合适下手的,你看船家那姑娘笑得好看,就硬把一船细瓷,说成一船粗盐,轻轻放了过去。回来后,还挨了我爹的骂,这么快便忘记了么?......

这时,舱里的老五和老七,一齐咳嗽了一声,绫成忙住了嘴,岔开话头,讪讪道:不知道老爷还有几天可以回府?

常四听了,微微皱眉,却不动声色,只顺着话头,问绫成道:老仙如今在何处?可说何时回转?

绫成道:常爷您不是让老爷支开城隍十日么?老爷想了半天,没好法子,只得备了一份重礼,下了封书给城隍,说承他的情,不仅为老友报了仇,还得以开脱了罪籍,可说是因祸得福,感念无极。只因数百年未回故乡,思念甚切,如今蒙赦,想请城隍一同回去一趟,一来请他游览一番豫地的风光,二来作为配地的监官,由城隍同回宣读赦旨,更显得庄重。城隍得了书,先是推说公务脱不开身,第二日老爷亲自上门去请,又将平日最爱的那件白玉扳指送给了城隍,他才应承了下来,当天晚上就和老爷一道走了。

常四闻言,轻哦了一声。

绫成一边说,一边掰起手指算了算,才接口道:据老爷的交代的行期算,他们至早还有两三日才会回来,却也不会太迟,二十四是小姐的生日宴,总要回来准备准备的。

常四颔首,沉吟片刻,对北延长道:既然如此,我这番便不同去蓝衫营了。到在卞家墩左近,烦请靠了岸,让我下船。

舱里人听了,纷纷问:常爷此去卞家墩,可有用得着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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